厄兆_[美]斯蒂芬·金【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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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蹑手蹑脚地穿上牛仔裤和罗克堡美洲狮T恤衫,又穿上一双白色运动袜和他的凯兹鞋。他下楼做了一碗可可熊。他尽量轻声地吃,但当嘎吱嘎吱的咀嚼谷制品的声音穿过他的脑袋传进他的耳朵时,他相信整个小楼都能听见。在楼上,他的父亲呼噜地发着什么声音,在双人床上翻了个身,母亲也在翻身,双人床的弹簧吱吱地响着,他的颌跟着停住了。他想了一会儿,又从后门廊的碗柜里取出了第二碗可可熊,很轻地关上纱门。

  空气已经开始温热,但在大雾中,夏日里每一样东西的气味都纯净得多了。

  东方,在一片影影绰绰的东西(他知道那是东方山坡尽头的松林带)上,他可以看见太阳,它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看上去像一轮满月那样小,发着银白色的光芒。潮气很重,周围仍一片寂静。

  八、九点后大雾会消退,但今天一天都会很潮。

  布莱特眼前是一片白色的神秘世界,他被它神秘的快乐充满了:一周后就要第二次收割的干草的气息,粪肥,还有母亲的玫瑰。他甚至可以闻到一些加利·佩尔维尔家耀武扬威的金银花的香气。

  这些金银花像一片腻人的、贪婪的葡萄藤的海洋,正在慢慢地埋葬标志加利地产的篱笆。

  他放下碗,向他所知道的谷仓方向走去。他走到院子的中间时,从肩上望回去,他们家的小楼在白雾中消退得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又走了几步,那个轮廓完全被吞没了。白色中只剩下他自己和正低头看着他的银白色的小太阳。他可以闻到灰尘、潮气、玫瑰和金银花的气味。

  一声嗥叫。

  他的心跳到嗓子眼,不自觉地退了一步,全身的肌肉收缩成一束束的铁丝。

  他像一个突然掉进童话故事里的孩子,恐惧中的第一个念头是:狼!他慌然四顾,然而周围只有一片白色。

  库乔从雾中出现了。

  布莱特的喉咙中咕咕地发出一声抱怨。

  那只和他一起长大的狗,那只耐心地拉着身穿乔在铺里为他做的全套“盔甲”,坐在可谓飞行器里,快乐地尖叫着的五岁小布莱特绕着院子一圈一圈跑的狗,那只每天下午风雨无阻地在邮箱进安静地等他放学回来的狗……和在晨雾中显然出来的这个一身泥污、毛发蓬乱的鬼魂几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这只圣·伯奈特狗可怜的眼睛现在有点发红,愚蠢地向下看着,它们不像是狗的眼睛,倒像双猪的眼睛。它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棕绿色的泥,像是刚在草地底的沼泽里打过滚,它的鼻吻向上皱起,可怕地像人似地向布莱特咧着嘴,把他吓呆了。布莱特感到的只是他的心,他的心正在喉咙口怦怦地向外跳。

  混浊的白沫正慢慢地从库乔的牙缝间向下滴。

  “库乔?”布莱特轻轻地叫了出来,“库乔?”

  库乔看着这个男孩,已经认不出他了。

  它认不出他的相貌.认不出他衣服的颜色(它不能像人类那样精细地分辨颜色),认不出他的气味。

  它看见的是一只两条腿的恶魔。库乔病了,它看到的每一样东西都荒诞、恐怖,它的脑海里只有凶杀,它要扑咬,要撕打,它心灵深处看见一个自己迷雾般的影子向这个男孩扑去,把他扑倒在地,把他的骨肉撕开,喝那垂死的心脏搏动出的一股一股的血。

  这时,那个恐怖的形状说话了,库乔认出了他的声音。是那个男孩……那个男孩,那个男孩从没有伤害过它,它曾爱过那个男孩,他要它去死,它就会去死。

  这种感觉驱散开了凶杀的印象,让那种印象如同它周围的白雾一般模糊,消失了。

  它病中那条湍急、喧嚣的河流堵断,又重新接上了。

  “库乔,怎么啦?”

  但被编幅抓破鼻子前的那个库乔最终消失了,那条病了的、危险的狗,最后一次翻转了出来。

  库乔跌跌撞撞地转身走进白雾深处。白沫从它的鼻吻溅落到尘土上。

  它开始笨重地跑,它想跑出疾病,但那疾病跟着它跑,嗡嗡响着,大声抱怨着,让它在仇恨和凶杀中浑身剧痛。

  它开始在高高的狗尾巴草丛中翻滚,它啃它们,它的眼睛也在翻滚。

  世界是一片疯狂的气味的海洋,它要找到每一种气味的来源,撕碎它们。

  库乔又开始曝叫。

  它站了起来。

  它,一条近两百磅重的大狗,滑向雾气深处。

  库乔消失了。

  布莱特在大雾笼罩的院子里呆呆地站了十五分钟,不知所措。

  库乔病了。它可能吃了毒饵或其它什么东西。布莱特听说过狂犬病,如果他见过一只表现出狂犬病病症的土拨鼠、狐狸,或野猪,他会想起狂犬病。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狗会得那种可怕的大脑和神经系统的疾病。看来最有可能是吃了毒饵。

  他要告诉父亲,父亲会告诉兽医,也可能父亲就会自己动手为库乔做些事。

  两年前,他就用镊子拔出库乔鼻吻上的野猪刺,他先把刺竖起来,又放平,最后拔出来,小心不让它们断在里面,否则就会溃烂。是的,他应该去告诉父亲,父亲就会像库乔上回碰到猪肉松先生之后那样为他做些事。

  但旅行怎么办?

  没有人会告诉他他母亲是通过孤注一掷的策略,或运气,或两者的结合,才为他们赢得了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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