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彼此拥有溶入的心情就是幸福吧,但幸福的时间为什么总是太短,在接下来漫长的时间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相处,心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他是连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看住我的,他从没有放过心,我也就假装不知道。”女子茫然若失,喃喃道。做了这么多,到底,她将两方面的信任都输去,两手空空。
第一次看到安娜苏如此荏弱的样子,芭比芭比有些手足无措,毕竟是养大自己的人,她有点后悔话说得太过分了,但又拉不下脸道歉,正在两难间,安娜苏陡然苏醒了般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只是眉宇间微微有些疲倦。
她继续梳理着长长的卷发,望着镜子的自己,淡淡地说:“明天,我带美雪回家。”
4
安息香,铺天盖地的安息香,蓝色的花瓣海啸般汹涌扑来,容不得人半分犹豫,直闯入你心底,看过一次就永生不能忘记的安息香。艳而不媚的蓝色波光潋滟,割伤了旅人的心神,那些离开火星的人即使在最繁华的星球上也见不到这种蓝色,为此牵念不已,黯然神伤,他们把这种蓝称为“伤心蓝。”每一个背井离乡的火星人到老了必定回到故乡,埋骨安息香下,以解相思。
据说,安息香繁密之处定是白骨森森之所,那潋滟的蓝吸足了死者的供奉而盛开的如火如荼,只是不知那些白骨是否真的因此而安息,不再有仇恨。
三十年战乱过后,火星上遍地都是安息香,放眼望去,那迷乱的蓝色几乎让人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来。
花海中,一双精致的牛皮女靴窸窣踏花而过,旷野的微风吹过,拂过来人黑色风衣的下摆,飘飘欲飞。
她停住了步子,凝视着一块破败的木牌,常年风吹雨蚀,隐约可见三个字——儿童村。她的眼睛闪着不明原因的光亮,眼角的皱纹微微一跳,也许,其中的一条就铭刻着这三个字,如此地,刻骨,铭心。
伸出手抚摸着木牌,她看向前方,那幢红砖小屋在高大阴暗的树丛后露出一点尖尖的,几乎刺入云霄的屋顶。她还记得拉尔夫神父告诉她这样的设计是为了让他们离伟大的神更近,也更容易让神聆听到他们的祈祷。神父的声音真挚温和,让她毫不犹豫地坚信,但,时过境迁,往事如烟,她站在这里,看着经历过血腥后仍沉默着的红砖小屋,不禁深深地怀疑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位聆听他们祈祷的神,如果有,那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这个星球历经杀戮,满目疮痍,而不伸出他慈悲的手。
石头砌成的门仍顽固地坚守阵地,院子里两棵木莲越发高大茂盛,在风中婆娑细语,将太阳金色的影子细碎地投射到她脸上。呵,它们还记得她啊,十多年前在这里晾晒衣物的少女。
那天,天高云淡,她把绷在两棵木莲树上的牛皮绳擦拭干净了,准备晾洗好了的被褥。“慎也,慎也,又疯到哪里去了。”她一迭声喊着轮到值日的孩子。过了好半晌,那个正在后院玩疯了的男孩才不情愿的走过来,他知道要是赖掉今天的值日,他的晚饭就很可能被取消。
她把被单晾到绳上,用夹子夹住,微风习习,吹得被单水波荡漾,肥皂淡淡的香味飘在鼻端,有种干净舒爽的感觉,像那天的天气一样。慎也帮忙晾小衣物,孩子们玩耍的欢笑声不断从后院传来,他心痒难忍,拉了拉她的裙子,恳求:“安娜苏姐姐,就要我再玩一会儿吧。”
“不行。”
“就一会儿。”
“不行。”她断然拒绝。慎也断了念头,负责照顾他们的安娜苏虽然平时很和蔼可亲,一遇到儿童村的规矩就毫不通融。他百无聊赖,忍住不去听后院的欢笑,强把头扭向大门。突然,他欢呼了一声。“安娜苏姐姐,有人来了。”
长长的牛皮绳上挂满了被单,蝶翅般在风中飞舞,一时间无数洁白的蝴蝶翩跹起舞,在那些起起伏伏的翅膀间隙中,她看到了一双水般的眼眸。刹那,莫名地悸动,手中的一件睡衣落到了地上,沾染了灰尘,再也不复原来的洁白如雪。
“这里是儿童村吗?”一个疲惫的声音响起。
她连忙掀起飘拂的被单,迎接来人。“是,请问找谁?”
一名风尘仆仆的男子站在院子正中,脸上说不清是厌倦还是疲劳,靴子和它的主人一样沾满了尘土,心思慎密的安娜苏觉得那靴子很像火星军队的军靴,而那男子立得笔挺的姿势也俨然是军人的架势。
那时是太阳系帝国115年,三十年的战争业已结束,火星政府在一年多前就宣告灭亡,火星正式成为帝国版图的一部分。
“拉尔夫神父在吗?我带了这孩子来。”
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略微低着头,敛起睫毛藏匿起了那双水样的眼眸。
“神父啊,在。”她回过头。“慎也,你去……”却发现那孩子趁她不注意早就跑了。
她无奈地冲来人笑笑,提起裙子跑到楼下,仰头大喊:“神父,拉尔夫神父。”
两楼一扇朴素的柚木长窗打开,拉尔夫神父温和慈祥的脸出现在木莲芬芳洁白的花叶中,看到她指着院心的一大一小两位来客,神父点点头。“你带他们上来吧。”
楼梯又陡又窄,下午的阳光照不进这里,黑沉沉地看不清脚下。安娜苏怕那孩子摔倒,就去牵他的手,男孩条件反射般甩开,抬起头,一脸戒备。她以为他只是怕生,就微微笑了,温和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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