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解释说,不……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惧我。
他说,怎么讲?
我说,倘若我长的像狗而又不是狗但我又不得不做狗……
他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啊,能否条理清晰一些?
说?还是不说?我的血泪史,我的致命身份。臭美的内心和我看到他的表面一样吗?他值得我毫无保留的信赖吗?毕竟我和他仅结识三日而已,我对他又真正了解多少?即使他是只好鹦鹉,即使我告诉了他关于我的一切,他又有何能力帮助我逃离困境?他不过是只弱不禁风的鸟。
他像是看出我的心思,说,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没有朋友是件可怕的事情,即使我们谁也帮助不了谁,至少可以分担对方的烦恼,这就是朋友意义的所在。
是的,朋友。在此刻,我渴望朋友。
但问题的核心是我无法确定谁是我的朋友。
臭美忽地悠悠啜泣,动情说道,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必须告诉你我的秘密,即使你是一条烂狗,一条道貌岸然的狗,我还是要说:我恨你!恨你不过来了三日便从我身上夺走女主人的宠爱。我够可怜的了,一只鸟儿孤孤单单,又没有什么本事,下半生早已盘算好交付给女主人,你的到来无疑对我下半生的幸福构成巨大的威胁。你说,我该不该恨你?该不该诅咒你?上海有这么多好人家,你为什么偏偏来此,与我争宠?最重要的是,我只能恨你,因为我无法打败你,我瘦弱的身躯还不够填塞你打哈欠时膨胀的嘴巴。倘若你是我,你会如何?化敌为友?忍辱偷生?还是企望对方的仁慈,施舍一些女主人富余的爱?
臭美的肺腑之言令我哑然,想不到我的到来竟给他的心灵造成如此大的创伤!我发誓,我并不想和他争什么,但我的到来的确改变了他原本快乐无忧的幸福生活。我忽地同情起他,相比之下,他比我更加把握不了现实中的生活。最令我感动的是他竟然不怕惹怒我而执意说出对我的恨(说真的,我搞死他不费吹灰之力),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又比我伟大,面对强势的对手,仍能保持完整的自我。而我呢?不仅朝现实生活低头了,而且还惧怕一只比自己弱得多的鹦鹉利用自己的秘密,还警惕一份真挚的友谊!想到此,我决定向他和盘托出我的秘密。他值得与我结盟,值得做我的朋友。
我咽了咽口水,酝酿着一个深入浅出的开始。忽然,女主人推门进来,臭美立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面若桃花的朝女主人说,欢迎回家,您辛苦了!
我没有表情,不想稀释臭美的宠,我愿意为他这么做。
女主人看见我们俩处在一起,乐呵呵地说,瞧,你们这么快就成为朋友了,我还怕你们不合呢!臭美趁势跳到我的头上,弯腰吻了我一下,扇着翅膀说道,Good friend!Good friend!女主人笑得前俯后仰,直夸臭美聪明,连英语都会说了。
女主人回来是带我去办证的。早前她就说过,倘若我没有证就是黑户,就是一只见不得光的狗,上街兜风都要提着个脑袋,一不小心被精神文明办抓住就会关进牢房,只有请律师才能办假释出来。换句话说,证件是我合法存在的证明,没有证件我也就是不合法存在的,即使我没有干过一丝缺德的事。所以我很高兴随女主人去办证,因为我要回到草原就必须走出城市,而证件可以使我正大光明的行走在这个城市。
千万别以为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宠物狗,都有我这份合法走在大街上的幸运。大多数人家的宠物狗都是见不得光的,因为办个狗证的费用是5000块,每年还要交一次2000块的管理费。算起来,养条狗的代价可以养活一个吃闲饭的,所以不是每个狗主都乐于付出这份钱的。
办证的过程煞是繁琐,先是领号排队漫长的等。女主人自是悠闲的拿起一本宠物杂志读起来,不时和前来办证的狗主交换心得。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引到我的身价上面,倘若没有听到对方的“啧啧”声,便会很巧妙的结束交流,另寻他人。我的女主人算是有修养的,不像那个浓妆艳抹的女胖子,首先就问别人家的狗多少钱买的,若比自己的低,就一副鄙夷的嘴脸,若比自己的高,就一副不屑的神态,以至于不大一会儿,她便成了孤家寡人。
第四章 我的名字叫冬冬(4)
302号,冬冬……这里,女主人应道。
我由工作人员摆弄着,进入办证的实质程序。首先是照相,歪着脑袋不行,戴着帽子和墨镜不行,笑不行,一点不笑也不行……好不容易镁光灯一闪,我龇牙咧嘴有了生平第一张照片。然后是体检,称体重,量身高,照X光,做心电图,还要抽一大管浓血化验有没有狂犬病。我怎么可能有狂犬病!笑得我肚子都痛。笑归笑,我的屁股上还是生疼的被扎了一针。接着我被一老一小两医生推进一间单独房间,做最后的检查——血统鉴定。我的心极为慌乱,毕竟我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狼,且手脚被绑在床上,一旦身份暴露,我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不出所料,血统鉴定有了麻烦,甚至很糟糕!
老医生扶了扶眼镜说,天啊,这是只狼!
小医生吓得哆哆嗦嗦,怎么办?我操家伙去!
我想这下完了,天崩地裂,只有等死。我已绝望,做好了死的准备,除此,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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