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散发出腐败的气味。
这决不是一座吉宅。
安德鲁斯神父端了杯茶来到客厅,把正在播放歌曲“一个小精灵的下午”的留声机音量调得更高些,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希望这座古宅各处不时传出的微小声响都被淹没在这音乐声里。神父无疑是一个容易受惊吓的人,但他已坚定地加入了教会,因为他意识到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善,另一种东西叫做恶,而这善恶又非哲学家或宗教预言家所言的那种模糊概念,而是实实在在的真实的存在,是生活的事实。
安德鲁斯认为自己对气味、情绪很“敏感。”或许他是个小精灵,他说不清。
上大学去德国旅行时,曾发生过他进不去一家饭店的门的情况。在门口他感到的一种通遍全身的强烈的恶心恐惧使他无法进去。后来得知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曾有成千的吉普赛人被杀害在那所建筑中。
在塞尔威神父房中的感觉尽管不像旅馆中的那么强,但很相似。
他不安地坐在椅子里,随手拿起一本黑皮圣经。从眼角,他觉得看到什么东西在移动。
走廊那头传来奇怪的沙沙脚步声。
他一惊之下,将杯中茶水都洒到了书上。
稳住,他正告自己。
自己现在是个成人了,不再是害怕黑暗的小孩子,是个牧师,是个有主在身后的人了。
那浑身的肌肉为什么还是发紧?
安德鲁斯合上《圣经》,将手叠在它光滑的封面上,闭住眼睛开始祈祷,“主啊……”他刚说两句,就哑住了。这时,音乐声已停,从房子后边的一间屋子里又传来撕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不管是不是成人,是不是牧师,他只想逃离。
安德鲁斯轻轻扯了扯脖子上的链子,抚摸着悬在上面的金十字,再一次闭上眼睛,向主祈祷。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什么东西被烧着的气味,他睁开眼,使劲闻了闻,——烧焦的肉?
不,那不可能。
但的确是什么东西烧糊的气味。
突然,烟雾保警器铃声大作,尖厉的响声划破本来寂静的夜空。
现在他不再担忧房子里的怪气味,怪声音了,眼前实实在在发生了真正的——火灾。他跑向走廊,不再感到害怕。气味越来越浓,烟越来越大。屋子开始被浓浓的棕色烟雾所笼罩。
他打开塞尔威神父书房的灯,在门口站了一下,他的眼被呛得开始流泪,揉一揉,又觉得痒起来。烟无疑是从这间房子里冒出来的,但他感不到热,也看不见火苗。火肯定还小,可以控制。他跑到厨房,取了一壶水来。
一缕小火苗在重重烟雾中依稀可辨,他赶紧将水向上泼去,再回厨房取水。
三趟之后,火灭了。安德鲁斯使劲咳嗽着,踉踉跄跄走过书房,打开了所有的窗子。他一定要将此事告知主教。
书房一片狼藉,塞尔威神父整整齐齐排在书架上的书都被扔到了地上,而且粗暴地扔得到处都是。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着火。房间的中央,是塞尔威神父特大号的圣经,它中间所有的内容都给撕掉了,只剩下前后的几页书皮。中间的纸已被撕烂揉碎,堆成了一堆,那正是刚才在燃烧的东西。
安德鲁斯震惊地看着被亵渎的房间。谁干的?为什么?又怎么样干的?他整夜都在家,而直到五至十分钟前才听到些声响,甚至还是隐约听到的。
他不住地眨着眼睛,竭力抑住被余烟呛出的泪水。他轻轻揉了揉眼睛,又溢出许多泪来。他干脆不再管它,只注视着房间思忖。按常理,这火该着得熊熊不可控制,却为什么只造成这么微小的损失呢?他走向书桌,捡起一张《圣经》残页。湿乎乎的,只边缘烧糊了,触上去还粘粘的。他贴近脸部想看得更清楚些,但随即就又丢在地上,直觉阵阵作呕。
上面布满了粪便。
他低头看看脚下,发现所有的纸面上都多多少少沾着人的粪便。
而塞尔威神父的书桌上,则摆着一个用人的发霉的粪便制成的十字架。
安德鲁斯神父屈下膝呕吐起来,剧烈地,不可遏制地吐着。他想祷告,注意力却不能从沉痛的胃部移开。
从窗外什么地方,传来尖尖的,如怨如诉的笑声。
第17章 喋血的小猫咪
这天的清晨不似往日般的晴朗和炎热。相反,天空阴沉沉的,一片片云团穿梭在里姆山顶高高的树巅,遮住了太阳。微风顺着戈登刚打开的窗子飘进来。
“真是个惊喜。”玛丽娜打着哈欠道。
“天气预报又错了。”他边说边躺回到床上。揉揉惺忪的双眼,又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桑德拉,”他突然说。
“什么?”
“我们可以给小孩起名叫桑德拉。”
玛丽娜瞧了他一会儿然后从床上坐起来。他看上去是那么安详、幸福地躺在那里,她真不忍心去搅扰他的心绪,但他们必须摊摊牌,孩子的问题迟早都要谈。三天来她一直想说,这是个绝好的机会。好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咱们得谈谈,”她终于说。
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一定感染了戈登,他也不禁用胳膊肘拄着坐起来,瞧着她,目光中透着期待和迷惑。“我知道。”他平静地说。
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抚摸着他关节处的浓粗的汗毛。“我还是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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