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当时只是把它‘付给’了你,你还没有能‘收下’。”他开始拆我手上的纱布:“现在你完成了我的委托,才‘收下’了报酬。”
纱布一寸寸滑落,最后被完全抽离。我惊讶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一条精致的暗红色的,小指粗的螭龙呈环状绕在我的手腕上,像是画上去的一样,红色的线条细而复杂,龙的小爪子和鳞片都清晰可见。把手翻过来,龙头和龙尾在动脉处相接,小龙差一点点就可以咬到自己的尾巴,它张开的嘴里不是燃着火的珠子,而是一朵莲花。
这简直是艺术品!我伸手摸了摸,却只是摸到皮肤的表面,螭龙图腾像是本来就该在那里一样,浑然天成。
“哪来的……纹身啊?”我有点词穷,问张桃。
“这是那珊瑚珠子真正的形态。”张桃捏起我的手腕看看,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已经确实地把它‘收下’了,今天你们应该差不多可以打个招呼了。”
“我和谁?”我咦了一声,有猫腻!
“就是它啊,玉螭——从貅。”张桃指着我腕间的小龙:“我一直以为,没有人能收下它呢,我试过很多人,但他们都只是能做到让珊瑚珠子发热而已。”
“为什么?”我看着自己的手,半天看不出螭龙和珊瑚珠之间的必然联系。
“我这么说吧,较强的灵能者通常养着式神,玉螭是式神的一种,可不多见哟。——式神在拥有主人之前是不具备行动力的,因此都以假态存在。而珊瑚珠就是从貅的假态。”张桃耐心地解释,“式神一旦跟随了主人,除非主人抛弃它,否则它们会跟随主人直到主人死亡,才会重新恢复成假态,等待下一任主人。像玉螭这一类有能力的式神会自己挑选主人,不过从貅这家伙——唉,它的难搞是出了名的,所以才卖不出去。”
我咧了咧嘴,张桃你真是个妈妈桑。
“曾经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但都没办法让从貅现出真身来,糟糕点的,连珊瑚珠都没办法戴上。”张桃若有所思地说,“我还在打算,如果它连灵媒都看不上眼,我只好把别的东西换给你作报酬了。——想不到这次没别扭多长时间嘛……哼哼。”
张桃一边得意地哼哼,一边抚摸着膝盖上的猫的脑袋。
……呃,猫?!
我保持着⊙◇⊙的表情看着那只金黄色的大猫,一脸满足地蹭张桃的手掌,一红一绿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了。“招财猫!”我高兴起来,也伸手去摸它的耳朵。
门外路过病房的一两个护士不明所以地看着我们的动作,但毕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能不解地走了。
绫人说的“你哥一会就到”,确实是“到了”,可惜不是“我哥”,而是晶。
“说下次见,想不到这么快就见啦。”千代晶从后面扑进来,整个人架在张桃肩膀上,下巴搁在张桃的脑袋上,笑得露出尖尖的虎牙:“哎呀,我真怀念走在路上的感觉啊,记得这之前的最后一次用这个身体那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啰。”
我听着悠一的声音说出那一串带着各种感情语气词的话,强烈的违和感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受现实吧,今后还得经常面对我啊。”晶看见我一脸的扭曲,笑的更是嚣张非常,抱起招财猫转了个圈,晃悠出去了。“没事了就别赖在医院哟,你哥哥等你回去呢。”
我愣了一下,猛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往楼下追:“晶!”
“早走啦,刚才那是他半小时前,也就是你醒过来之前留下来的残象而已。”张桃把一大包零食摆我面前:“喏,他给你的。——其实他因为太吵,被医生赶出去了。”
回头看,果然,招财猫还好好地在张桃手边打哈欠。
我一把抓起那包零食:“张桃张桃张桃张桃,送我回去吧你是好人!”
“那是。”张桃侧脸冲我笑,“不过小六月十一,别忘了,什么事都有代价。”
“好好,我知道了。”我捉着他的胳膊往外拉,“快去开车。”
“也提醒一下你哥哥别忘记了。”张桃笑着说。
代价——
我要在今年回过藤堂本家之后,到中国去。
悠一要在曼菲斯万人庆典结束以后一个月内,到中国去。
绫人要在完成这次任务后,到中国去。
春辰要在向芝加哥寄出钥匙后3个月内,到中国去。
到中国去,或早或晚,就是我们付给张桃的代价。
虽然不明白,他要我们去中国干什么,不过就结果来说,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为过。
我把车窗调到最低,张桃一直提醒我,别把头伸出去。
不过我没有听,几乎把大半个身子探了出去。
我从未这样急切地想要回家。
在幼年时期本家那近乎软禁的生活中,偶尔得到的自由只能让回家这个词成为恐惧。
也许那不是我的家,那只是房子而已。
而我现在,要回家。
有人在等着你的地方,才是家啊。
记得第一次同悠一从机场到雨水湾的路上,他说过,他在等什么人,同他一起回来。
现在,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远远地,海洋般蓝色的庄园之中,独独一栋浅黄色的双层洋楼,门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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