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家现在的当家是您的二叔父,虽然不及您和表少爷那样是灵媒,但也是认真严厉的人,所以请您不必担心本家的事。
……
……
如此种种。
我一路看下来,这些本该出自我的生身父母口中的话,竟然被一个私人医生说出来,真不能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二叔父果然做了当家了。他老早就这么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在我离开之前,在本家亲戚面前死命挽留我的二叔父,背地里最是积极地准备把我送走。说不定他以为我离开本家,再也得不到家族严密的保护,在外面用不了几年就得被敌对的各个家族算计死,那么在下一个灵媒出现并且长大之前,他完全可以把这个家族捏在手心里,除非他满足。
也许二叔父根本没想到,现在给予我庇佑的人,远比这个家族的保护来的强大。
那就是他们口口声声叫着“表少爷”却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悠一。
不过,同样早早就离开藤堂家族的悠一似乎有着和我不甚相同的原因,他的身份一直很微妙,但是究竟哪里微妙了,我却不得而知。
山田医生是我非常敬重的人,他的信很长,说了一些琐碎的事情和嘱咐。信的最后,一行小字似乎是仓促加上去的。
小姐,关于您上回的电话,我回答说藤堂家并没有一个叫“藤堂悠一”男孩存在过,大概是我的误会吧,虽然这么多年在藤堂家我确实不知道这个人,那或许指的就是表少爷,因为在那之后我询问过几个本家,他们也都不确切地记得表少爷大名叫什么。但是表少爷父亲本人是否认这个名字的,后来改口说可能是假名;虽然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件事情,我还是觉得应该告诉小姐您。
祝,安好。
9月2日
山田
悠一的名字,是个假名?
我愣了一下,皱起眉头。
张桃那么说是想提醒我什么?就算“悠一”是假名又代表了什么?
一瞬间,我想冲到苏富拉比去质问他。
但是——用什么当作代价?
或许,他只是随口说说?毕竟,假名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最多代表,悠一没有对我坦诚以待而已。
因此,虽然有点不安,我还是只能放下这个问题,去拆第二封信。
这是本家的来信,笔迹很陌生,也许是哪个已经不记得名字了的亲戚,例行公事地问候我这个远走他乡的少主人。 信上面大概说了藤堂家的近况,语气生硬,报告一样。无非就是说,现在我二叔父当家管理得很好啦,不必要担心啦,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啦……等等。尤其是那一句“您不用急着回家里来。”
不用急着回来。哈哈,我冷笑:这句才是重点吧!
少主人,少主人。什么可笑的称呼,我算哪门子“主人”!
什么“您不用急着回家里来”?那里是我的家么?我有家可回么?!
回去,便是过着被软禁的生活,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力量,不许我出门,不许我和外人接触,甚至不许我接近外家的亲戚。——可我一走,大家都不希望再见到我了。
其实不管是“回去”,还是“离开”,一开始,我都是不应该存在的吧!
我握紧手指,把本家的信揉成一团,隔着客厅从阳台扔了出去。
一边正在收拾房间的管家似乎皱了皱眉表示不赞同,但他永远不会开口说话。
——他只是悠一的纸人。
是的,他属于悠一,这栋房子属于悠一,然而悠一想要舍弃这些,不过是随他高兴的事。
甚至,连“悠一”这个名字也是他随时能舍弃的“假名”。
我突然能够了解,当你需要着某个人而那个人却根本不需要你的时候,是多么多么的不幸。
旁边的枕头下面,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拱出来,一红一绿的眼睛温柔地望着我。
我伸手,把沉甸甸的大猫咪从枕头下面捞出来,用力抱着,脸埋进猫咪暖洋洋的金色绒毛里,来回蹭,把流出来的一点点眼泪擦掉。
招财猫似乎大了很多,但我不介意;其实它的大小经常在变化,它变大的时候也许只会带来意外的财富吧。
悠一洗完澡出来,穿着一件白色的折襟浴衣,一色的腰带挽在腰上,很干净,也很苍白。——没错,苍白,悠一配得上这个凄凉美丽的字眼。
我偷偷地把山田医生的来信藏到枕头底下。
悠一擦着头发,弯腰捏起那封还未开启的信。
“是委托书。”他反手擦掉脸颊边的水迹,把信递给我,“扔掉。”
“啊,”我接住信封,“为什么?”
悠一把窗帘完全拉开,阳光洒遍了客厅,把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
“你知道我到底付给了张桃什么吗。”他背对着我,站在光线里,身影有些模糊。“你知道吗。”
“什么?”我眯起眼睛,“一个深吻?”
“灵能者之间能够通过口对口的方式暂时取得对方的能力。那个……吻,下次你可不可以别用‘吻’这个词?——我把我的能力给了张桃七天。接下来七天,我只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这间屋子的保护甚至已经不存在了,什么都有可能进来。”悠一知道我的猜想,慢慢地说,“小心你自己的安全吧,什么委托都不能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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