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步入一座豪华浮夸的宫殿,他把我领进他的房间,开始同我做爱。这感觉并不坏。我尤其喜爱他的笨拙与单纯。他清澈的冰蓝双眸如奇迹般动人;强健的臂膀肌肉发达,橙黄色的美髯修饰得一丝不苟。
他以拉丁文和法文为我写下诗句,然后以极具魅力的声音和姿态读给我听。我们一连几小时玩着残忍的征服游戏,他假装希望被我藏匿起来。我非常喜欢这游戏,于是就这样玩了下去:我是侵略者麾下的士兵,而他则是战场上的俘虏。有时候我会用双层皮带轻轻地鞭打他,而后将他占有,与他双双达到高潮。
他一次次祈求我将我的真实身份坦言相告,或者告诉他今后在什么地方能找到我。当然了,我才不会告诉他。
我和他在一起呆了三个晚上,他对我说起英格兰,那神秘的岛屿;我则为他朗读意大利文写成的诗句,有时候更为他弹起曼陀林,唱遍我所知道的温柔恋曲。
他教给我很多英国俚语,想带着我一起回到家乡。他说,他得恢复理智了。他不得不回去承担他的责任与财产,还得面对他那无耻淫荡的苏格兰妻子,以及她那个杀人犯父亲;哦,还有他那无辜的婴孩,若不是那孩子橙色的卷发与他本人如此相似,他还真不敢肯定自己就是那孩子的亲身父亲。
他准备把我安置在他伦敦的一座豪宅里面,那是他从英王亨利七世陛下手中得到的礼物。他说此刻离开了我他无法生存下去,哈洛克家族的男人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我除了屈从于他之外别无他方。就算我的父亲是一位有权有势的绅士,他也会排除万难把我带走。他还问我是否憎恨我的父亲。我指责他是个无赖。而他则说:哈洛克家族自从忏悔者爱德华的年代起就全都是无赖恶棍,并决定今晚就和我一起溜出威尼斯。
“你不了解威尼斯,你也不了解她的绅士们。”我好心好意地说,“自己斟酌吧,如果你胆敢这样做,一定会被大卸八块的。”直到现在,我才发现他相当年轻。我总感觉比我年长的人都显得老,所以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他根本就不超过二十五岁。他简直是发疯了。他跃到床上,浓密的古铜色头发在空中飞舞,他拔出匕首,是一柄可怕的意大利式短剑,而后瞪视着我仰望他的面孔。
“我会为你而杀戮,”他用威尼斯人的语言骄傲地低声说道,然后把那匕首插入枕头之间,任凭羽毛从中飞扬四散,直飞到他的脸上。“如果有必要,我也会杀死你。”“如果是这样,你又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我问。他身后传来瑟瑟响声,我感到有人站在闩着的百页窗外,而我们这里是临大运河的第三层楼房。我把这感觉告诉了他,而他也相信了。
“我来自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血腥之家,”我胡乱编着,“如果你胆敢把我带走,他们定会追踪你到天涯海角,把你的城堡拆得一块石头都不剩,把你剁成两半,砍下你的舌头和男根,再用上好的天鹅绒包裹起来送给你的主君。好了,现在给我冷静点罢。”“啊,你这聪明美丽的小魔鬼,”他说,“你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天使,有着柔美如歌的男声,滔滔不绝起来却好像酒馆里的地痞。”“我就是这样。”我开心地说。我坐起身来,匆匆忙忙穿上衣服,告诫他别那么着急杀我,我一有空还会马上回来,只想和他在一起。然后敷衍地亲吻了他,向门口走去。
他在床上走来走去,手里还紧握着那把匕首,任凭枕头里的羽毛纷纷粘满他橙色头发的头颅,以及他的肩膀与胡须,看上去的确是个危险人物。
我不知道自己已在外面游荡了多少夜晚。
我找不到敞开的教堂,我只想孤单一人。
夜晚漆黑寒冷,宵禁的时间早已过了。当然,对于出生在北国雪原的我来说,威尼斯冬天的这点寒冷不算什么,但这毕竟是一个压抑潮湿的冬季,虽然有清新的冷风净化着这座城市,夜深的城市仍然给人荒凉冷漠的感觉,四下里完全是不自然的静寂。广袤无垠的天空隐没在层层浓雾之中,脚下的石板则令人颤栗,仿佛已被冻成冰晶。
我在水边的阶梯上坐了下来,全不顾它的潮湿阴冷。我失声恸哭。我究竟从这一切之中学到了什么?
对于这种教育,我已完全老练成熟。但是我从中感觉不到半点温暖,恒久的温暖。我感到我的孤寂比负疚感更加糟糕,甚至比那受到诅咒的感觉还要糟糕。
事实上,这似乎已经取代了我旧有的情感。我感到恐惧,我害怕那彻底的孤独。我坐在那阶梯上,仰望着暗黑天穹的狭窄边缘,在那里,稀疏的星辰正升起在鳞次栉比的屋脊后面。如果我同时即失去了主人,又失去了我的罪与罚,将是何等恐怖之事——置身一切之外,别人不屑来爱我,甚至不屑费心咒诅;难道我注定迷失地蹒跚在广大的世界,只有凡夫俗子为伴——只有那些男孩和女孩们,怀揣匕首的英国爵爷,甚至也包括我那亲爱的比安卡。而最后我还是去了她的家里。我像过去那样爬到她的床下,只愿长睡不醒。
她正在款待一群英国人,不过谢天谢地,其中没有我那位古铜色头发的爱人,他多半还在那些羽毛中打滚罢。我想着,如果我那迷人的哈洛克老爷出现在这里,他多半会不顾在同胞面前丢人现眼,也要做出傻事来。比安卡进门来了,她身着一件紫罗兰丝绸长袍,华贵璀璨的珍珠装点着她的颈项。她跪了下来,把头倚靠在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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