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摘完这些树叶以后,在自己的那间不被人打扰的小小实验室里,我的工作进入了最激动人心的阶段——这种做法是从托马斯?杰斐逊的自传里看来的,很快我就把它变成了自己的专利——我把这些五彩斑斓的树叶塞进一个玻璃蒸馏器里,直到把这些鲜艳的树叶全部塞进玻璃器皿以后才小心翼翼地脱下手套。这时终于进入了我最喜欢的部分。
把蒸馏器的塞子塞上以后。我把蒸馏器的一头连在放着沸水的烧瓶上,另一头和一个旋绕式玻璃冷凝管连接在一起,冷凝管没有封闭的那头悬挂在一个空烧杯上。随着烧瓶里的沸水蒸腾得越来越厉害,我发现蒸汽穿过玻璃管,然后从蒸馏器里的树叶之间渗进烧瓶。当热蒸汽打开叶片细胞之间的狭小气囊时,树叶开始卷曲软化,渐渐释放出活体植物身上最珍贵的植物油。
古代的炼丹术士就是这样玩他们的戏法的:火和蒸汽,蒸汽和火。这就叫蒸馏。
我太喜欢干这活了。
我喜欢观察蒸馏过程。我仰天长啸。“蒸馏——我爱你!”
我满怀敬畏地观察着蒸汽在弯曲的玻璃管道里冷却和浓缩的过程。当第一滴清澈的液体悬挂在容器口,接着“噗”地一声掉进早已准备好的容器时,我高兴地拧起手来。
水蒸干以后,蒸馏过程就结束了。我关掉火苗,用手掌捧住面颊,饶有兴致地看着烧杯里的液体分成截然不同的两层:蒸馏过的液体留在底层,上面则是一层淡黄色的液体。那是从树叶中蒸馏出来的最宝贵的油。这种植物油被人们称为漆酚,和其他一些物质一起用于漆器的制造。
我把手伸进汗衫口袋,从里面拿出一个闪闪发光的金色软管。我取下软管上的盖子,当红色的尖部从软管里冒出来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这是奥菲莉亚的口红,这支口红是和珍珠、大粒薄荷糖一起从她的梳妆台抽屉里偷出来的。顺便提一句,这位斯诺特拉格小姐甚至没有注意到口红竟然不见了。
第一部分 第6节:馅饼的秘密(6)
想到那些薄荷糖,我顺便拿了一颗扔进自己的嘴里,用两颗臼齿咯啦咯啦地把它嚼碎。
口红的中心部分很快伸出了软管,我重新点燃了酒精灯。只需要一点热量就能把蜡状的口红融化成粘稠的胶状物质。如果让奥菲莉亚知道口红是用鱼鳞制成的话,我想她可能再也不会把口红涂满她的嘴唇了。我一定要找个时候提醒她。想到这里,我的嘴角露出了笑容。过会儿我就去告诉她。
我用吸管从烧杯里的液体表层上吸了几滴油,然后再把它们一滴接一滴地轻轻滴落在熔化的口红胶质上,混合物散发出木头压舌板的气息。
我觉得调得还是太稀了。我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广口瓶,从里面拿出一块蜂蜡放进混合物里,使它恢复到原来的粘稠状态。
又该用到手套了——这次是为了从巴克肖的那个颇具规模的火器博物馆里偷出的那个铁质弹头铸模。
是不是觉得有些奇怪,口红尖端部分的大小竟然和一颗零点四五口径的弹头分毫不差。这确实是一条有用的信息。今天晚上躺进被窝以后,我得好好想想这条信息对我有什么用处。现在的我实在是太忙了。
我把弹头从铸模里取了出来,然后放在流水中冷却了一会儿。重新合成的红色尖状物质和外面的金色外壳配合得恰到好处。
我把口红尖部上上下下转了几回,确信口红至少在外观上看来恢复了原样。然后我合上了盖子。奥菲莉亚通常都睡得很晚,吃早饭时她一定还赖在床上。
“我的口红哪去了?你这个下流的小坏蛋。你对它做什么了?”
“口红在你的抽屉里呢,”我说,“我把你的珍珠拿出来时看见过它。”
在生命中的短短十几年里,我一直被两个姐姐所支使,早就学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口红不在抽屉里,我刚瞧过,那里找不到口红。”
虽然爸爸为我们三个都配上了眼镜,但奥菲莉亚一直不愿意带上她的那一副。我的眼镜比窗玻璃小不了多少。我在实验室里总会带上它,用来保护自己的眼睛。别的时候,我只有在希求让别人同情我时才会用上它。
奥菲莉亚把两只手掌往桌子上重重一拍,旋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把勺子伸进第二碗维他麦粥里,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完早饭,我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以下这段文字:
1950年6月2日,星期五,上午九点四十二分。实验对像表现正常,但是略显暴躁。
(她一直都会这样吗?)继续观察未来十二小时到七十二小时的表现。
我可以等下去。
莫利耶夫人个子矮小,头发灰白,身材浑圆,长得像块磨刀石一样。我想她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A.A.米尔尼(注:英国童话诗人)诗中的某个人物,此时她正在厨房里制作着流脓的胶质馅饼。和往常一样,她在狭小杂乱的厨房里艰难地操持着手里的那个超大号炊具。
“哦,弗拉维亚小姐,你正好过来了!亲爱的,帮我关一下炉子好吗?”
但是还没等我想到合适的应对方法,爸爸已经出现在了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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