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丽,那个小女孩告诉我:凡是我憎恨和嫌恶的人都得死……” 我眯着眼盯着白色的墙说,“而一直以来,我最憎厌的人,就是我自己。”
明丽对此的反应是惊恐的捂着嘴巴,免得当场叫出来,如果女孩的话当真是那么回事,那就意味着我随时都可能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杀死自己,这个结论太吓人,连我自己也感到毛骨悚然,难道这就是一切的一切想要的结果,要我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念头只要想想都让人心悸,然而它却反复的纠缠着我,令我心中胡乱猜疑不定,尽管如此,表面上我却不敢露出来,明丽已然对我告诉她的事情多有戒备,尽管我多次表示已经可以不用呆在医院里,明丽却坚持让我继续住院观察,理由是我身体太虚弱,也不宜太早回到公司那个“伤心地”,以免精神受刺激。至于我以前的住处则是绝对禁止我回去的。
我想明丽大概是一发现我拔掉了输液管悄悄逃离医院就立即同程青一道来找我的,然而我却不能不离开,我一定要自己找出这一切的解答,否则我不能对自己有个交代。我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察看剩下的照片,果然那些照片的主角都换成了我自己,一律是呆滞无神的表情,我捧着照片的手在剧烈的颤抖,我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我宁愿这都只是一场梦,从来没有真正发生过,可是倘若真的都是梦,我缠着绷带的手腕为什么还在隐隐做痛?我既然回到这里,就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我奔至院中,来到嵌着两扇大铁门的厂房门前,也不知是我病后体质过于虚弱还是铁门太沉重,总之我使尽了力气,甚至全身顶靠在上面,都无法推开,两扇铁灰色的大门依旧岿然不动。我又使劲拍门,高声叫人,但除了我自己的声音和震颤的回音外再无人应答,我不死心,继续拍门叫喊,就在我不顾一切的推挤铁门的时候,忽然听见什么人在唤我:“一曼!一曼!你在吗?”
起初,我以为是叫门有了回应,可是再仔细一听,那声音是从大门外传来的,我只得先去开门,谁知却是明丽和程青一道来看我了,明丽一进门就抱怨我不该私自逃回来,她的男朋友程青老老实实的跟在她后面,怀里还抱着一个大纸盒子。我将他二人让进屋子,明丽一路向周围观望,进了屋还不住四下打量: “一曼,你住的这地方可真难找,我们在外面的小巷子里迷路了,你怎么会想到住在这种地方?比我想象的还要阴森……”明丽一边说一边坐到了我的床上,程青抱着怀里的纸盒子呆呆的站在当地,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什么,神情很不正常。
“把东西放桌上啊,傻站着干嘛?”明丽嗔他道。
“噢,光顾着看画儿,我倒忘了……”说着,程青把纸盒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画儿?”明丽扭头,看见悬在我床头的一幅小小的油画,就顺手把它摘了下来。
“一曼,你还留着这幅画儿?一是搬家时候带过来的,是你父亲的作品吧?可惜我一点也不懂画儿,这画的是什么?”明丽说着的时候,程青扫了我一眼,那种眼神是我在此以前和以后都没有看见过的。
“哦,你们坐会儿,我去煮咖啡……”我没有回答明丽的提问,只是机械的笑了笑,走到厨房里去忙活,我的左手上还缠着绷带,因此,干起活来很不方便,这屋里一向就只有我一个人,招待客人的茶具也不周全,我找了半天,才又寻出两只旧茶杯,等我涮洗干净,再将煮好的咖啡注入杯中时,已经过了半个钟头了,明丽和程青早赶过来帮忙,将咖啡接过去了。
当我三个人对面坐着喝咖啡的时候,明丽用极其严肃的口吻对我说:“一曼,我们今天来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另外还有一件事要说。现在看来,你是非搬不可了,我不来便罢,既然来了,就不能不管你,你看看,这儿哪像人住的地方!”
我只低头默不作声,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咖啡。
“好,就算你执意不肯搬,也总得让我们见一见你那有名的房东太太和那个小姑娘吧,我倒要看看,她们倒底是不是三头六臂,就这样骇人!”
我一听就笑了:“明丽,我记得你说过,只要有可能你是不会登我的门的,你就不怕她们都是鬼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在这里又没有什么亲人,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你说吧,到底搬还是不搬!”明丽的嗓门提高了 “明丽!我打心眼儿里感激你,可是我真的不能……就算我跟你走了,我也摆脱不了这里的一切,只要给我机会弄清楚真相,求你了!”我哀求的说。
明丽很不满意我的回答,她叹了口气,正要继续说下去时候,却突然叫了一声,受了惊吓似的躲在程青的背后,一只手还哆哆嗦嗦的指着窗户外面,我和程青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下意识的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玻璃窗外贴着一张变形的人脸,一张干瘪的布满皱纹的脸上,嵌着两只眯成一道缝的眼睛,带着诡异的笑容,歪着的嘴巴张的老大,仅剩的两颗牙齿在口中闪亮,再加上一头毛烘烘的乱发,使整个脑袋看上去狰狞可怕,仿佛恐怖片里最常见的吃人的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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