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者难明。谁又知道祂们想些什么?若是他们一意孤行要让灾殃降临,身为凡人只能多为这世道尽力罢了。生是命运…死,也是命运。
倒不如多看看这静谧的月夜。
只是这种美好的静谧却像是被石头敲开涟漪的湖面,动荡起来。他回头,看到一个穿着小褂的小女孩,怀里抱着球。
大概五六岁吧?容貌姣好的像是最精致的花蕊,这样小巧细致的美丽,吹口气就可以伤害她。
但是这双眼睛…太清澈。
这浑沌污浊的世间不适合这样的清澈。
“你是什么?”小女孩偏着头,她干净的瞳孔没有惧怕,甚至可以说,没有任何情绪。
一方灵透的玉。灵透到先于善恶,只是一片清朗干净,他有些恍然。她,就是那小小的贪狼星宿吧──果然如星般干净而冷漠。
少年方士蹲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是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到亲切。
但她现在只是个孩子。所有的能力和记忆都被封印起来,只是个单纯的、人类的孩子。
谁又愿意怜悯她只是个普通孩子?
小女孩摇了摇头,她还太小,再早慧也寻不出要的字眼。“不一样…有地方…不一样。”
少年方士郑重的点点头,“妳说得对。”
两个人默默相视,有种恍然和困惑,像是很久以前就已经相识了,但是三生石上绝非旧精魂。
一直不太喜欢靠近人的小女孩,却走近他好几步,好奇的碰碰他的衣襟。
少年方士心里一动,从衣襟里拿出一方桃木。小女孩眼睛亮起来,怯怯的伸手,想摸却不敢摸。
“…有光,会烫…”她喃喃着。
“…这是我写的第一个桃木符。”这不是小孩子的玩具,但是他却觉得,应该给她。当初第一个写下的桃木符居然是个“净咒”,他自己也很意外。修行多年,早就没有鬼魅可以靠近他,这个净咒要来作什么?
但他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写下来,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带在身边多年。
“给妳。”这桃木符系着红丝线,套在她脖子上居然刚刚好。“这是妳的了。”
很慎重的摸了摸,小女孩把桃木符放到小褂里,跟长命锁贴在一起。瞅了好一会儿,“我叫唐莳。”
少年方士望着她,了解了她父亲的苦心。这可能是某个高人的手泽罢?希望这个名字可以压住她的煞气和生来的不幸,“草木压不住妳。逃避不能免去灾厄…而人生就是不断的灾与非灾。”轻轻挥过她的头顶,“我帮妳把草木取去。妳叫唐时,嗯?”
唐时望了他好久,“那草木去哪里了?”
“我这儿。”少年方士笑了笑,“我叫喜叶。”
隔衣抚着桃木符,她没有情绪的清澈双瞳出现了稀有的眷恋,“我会再见到你吗?”
“妳要我来,我就会来。”喜叶像是对大人说话般,非常郑重。
内堂的门呀然的开了,尚书大人和夫人焦虑忧心的送了承祯出来,“不,道长,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女随你出家。”
“此女非凡人。”承祯沉重的叹口气,“她异于其它孩童,难道大人看不出来?”
看见唐时与喜叶交谈,夫人脸色大变的将唐时保护在怀里,“小女跟其它孩子没什么两样!”她哭了起来,“就算她比较不爱笑,聪明些,又怎么样呢?她不是妖女,不是不是!”
尚书大人望望在母亲怀里不忧不动,沈静如泉的小女孩,心里明知道司马道长所言不虚…
但是这是他的孩子,他亲爱的孩子!哪怕她是贪狼下凡,也还是他珍爱的掌上明珠!
“道长,她只是个女孩。”尚书大人的语气软弱下来,几乎是哀求了,“娇养在我府里,能惹什么祸呢?等她及笄,我马上把她嫁出去,到了夫家,她又能惹什么祸呢?我会好好教导她,一定不会让她往妖道走…”
承祯举棋未定,沈吟许久。望了望那毫无畏惧的清澈眼眸,他叹了气。
也罢。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如她父所言,一个女子能酿什么灾呢?野心跟热望只属于男子。就算她是贪狼星…又怎么样呢?尚书自然会好好约束她,不让她往邪路走。
“贫道明白了。”承祯掠了掠雪髯,“此女就算长成,切莫嫁入帝王家。可否答应贫道?”
“我明白!我明白!”尚书大人不断点头,“我会把她嫁到清白读书人家,一辈子都会有人管束她!请…请司马道长别提…别提小女的异样…”
“大道循环万生,岂有异样?”喜叶笑笑的回答,“师兄,我们该走了。”
唐时安静的看着喜叶离去,一直注视到看不见了,还是追逐着黑暗中的影子。
他好亮。光灿灿的,像是不烫人的阳光。
“不管妳是什么…”尚书大人悲悯的低头看她,“我也不管妳是不是贪狼。妳是我的女儿,我不会让妳吃苦。”
这个生下来就不曾哭泣的孩子,只是睁着过分清澄的眼睛,望着他。一岁岁的将她养大,骇然的发现她聪敏得像是生来就带着智慧,却情感残缺的不懂温柔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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