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邢天真正的目的地时,他对司机说:“前面停车。”
司机诧异地通过后视镜看着邢天,“您不是说去北方小区吗?”
“我改了主意。”邢天不动声色地说。
司机不高兴了,此刻不过走了预定路程的一半。“您不能随便改。”
“为什么?”
“你说要去北方小区的。这是一个合同。要是单方面改,违约一方,就要付违约金。”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在自修大学法律课程。
“不错,是个合同。”邢天笑着说,“但我拥有形成权。”
“形成权?”司机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词。
“形成权就是签订合同中任何一方可以单独取消合同约定的权利。”邢天解释,“它的魅力就在于,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
“如果我要硬不撤销呢?”司机也是微笑着说。
“那么在以后的路程中,你的行为将被视为绑架。”邢天还是笑着说,“将不属于《民法》管辖的范围,而构成了犯罪。”
“我正在自修法律,准备将来当律师。”司机停下了车,专门侧过身体,给邢天开门,“所以今天虽然没有挣着钱,学到了知识也算。”
“您不准备开出租了?”华天雪接过司机找回来的零钱。
“没有人准备一辈子开出租。不过要是考不上,也只好再开。”
“我顺便告诉你,去北方小区,并不是我的真实意思表达,所以多少有一点欺诈的味道。”邢天十分好为人师,“但根据《合同法》第二百八十九条之规定:从事公共运输的承运人不得拒载旅客、托运人通常、合理的运输要求。”
“您说的也不全对,我没有拒载啊?”司机笑着关上门,开走了。
陈晓岚冲进了周密的书房,然后抓住书桌上的手提电脑的连线,将其拎起,随后抡起来。
电脑重重地撞在墙上,碎成两半。
周密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地望着眼睛充血、头发竖立的妻子。
陈晓岚余怒未消,又从博古架上取下两件明代的瓷器,重重地摔在地上。
周密依旧一动不动,虽然这两只瓷瓶,是他从拍卖会上拍来的,价值数十万。他已经预料到陈晓岚迟早总要发作一次。既然发作,就让她发彻底。
“你说,你是人不是?”陈晓岚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亲生女儿死了,还在这里研究你的烂股票。你说,我们娘两个,在你的眼里,还是人不是人?就算不是人,阿猫阿狗死了,也得难受一阵子吧?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
周密不动声色地承受着。
“这夜,像黑缎子一样的黑。”邢天与华天雪在公园里散步。因为黑云压城,公园里没有什么人。
“我觉得咱们的方向是不是有些偏差?”华天雪提议穿过公园回驻地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合适的场合,与邢天推心置腹地谈谈。
“偏差?”邢天的眉毛一挑。
“我以为,这不太可能是周密夫妇干的。”
“那是谁?”
“我也说不好。”华天雪认为这不是商谈应有的态度。
“小天三岁的时候,硬要到我的床上睡,结果就尿床了。他醒来之后,我指着尿迹问是谁尿的。他马上就说:反正不是我!我笑着跟他说:要是不是你的话,就只能是爸爸了,因为这床上只有咱们两个人。”邢天站住,“不是周密夫妇,你说是谁?最有可能的孙东,已经被铁证排除。还有谁有可能?”
“我与你讨论的问题是:此案是否是周密夫妇所为,而不是谁是凶手。”华天雪不高兴地说,“你不能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好。好。我错了。请华女士息怒。”邢天笑着说。
“你这个人,因为破了几个案子,成功地解救了几个人质,就自以为天下第一,老虎屁股摸不得。”华天雪趁势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以为自己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能抓住案子的本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要不就是不让说。”
“我谁的话听不进去了?”邢天很无辜地说,“曾几何时,我不让你们说话了。”
“你一上来,就把结论端了出来。这样,谁还会说?”华天雪反问,“你平常口口声声地说,毛主席说过,结论产生于调查研究之后,而不是之前。自己就做不到。”
“我检讨。我检讨。”邢天举手作投降状,“‘与其昏昏’想‘使人昭昭’是不可能的。您说,您把想说的都说出来。”
华天雪一下子就没了脾气,笑了起来,“你给我听好了。”
周密看陈晓岚的能量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就低声问:“你还有说的没有?”
陈晓岚摇了摇头。
周密冷冷地指着门说:“那请你出去!”
这话显然极有力量--语言的力量,在很多时候,不在乎音调、音量的高低大小,而在于其内涵。很多帝王将相,弥留之际,话都说不清楚,但一个字、一句话,仍然足以让天下震撼。--这种力量,是冰冷的力量。它与周密更加冰冷的眼神相配合,直逼得陈晓岚退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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