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问李星:“年轻人,有事不干,偷偷摸摸跑进老木楼里干什么?”在此之前,这个问题已问了两次。李星长长吐一口气,秉着耐心答道:“我和我的朋友——真的是去找人。”
民警沉默一阵,企图捕捉李星眼中一丝恍惚。李星眼神坚定得很,民警失败了。
“那既然摸了门钉(粤方言,意思是串门找不到人),又怎么撞进人家屋里去?”
“民警同志,那门根本没锁,所以我们顺便进去瞧瞧。主人家就在里头,可能上了年纪,耳朵不好,没听见我们叫门。”
“我来问你,那家主人是男是女,多大岁数,长什么样儿?”
李星暗自发笑:你这民警真是糊涂虫。进门抓我时明明看见我和四婆在说话,就也不问一下主人家原委就又抓又锁。可有一点真耐人寻味:四婆就算耳朵不好使,眼睛总没问题吧,怎么也该给我和郁志东说情才是。这四婆真是怪,怪到不能用语言去诠释!
“主人家是七十来岁的老婆婆,我朋友说她叫‘四婆’,态度很酷,没多少表情,我们和她谈了半个小时,没见她笑过。至于样子,光线昏暗没看清楚,只知道长得有点凶,脸上爬满皱纹。”
民警听了有点惊愕:“以前你和她认识吗?”
“我朋友认识她,很小就认识她!”
“我是问你,不是你朋友?”
“不认识,从没见过。”
民警顿时肃然:“真没想到,你穿着光鲜,居然真是窃贼!”
李星傻了眼:“民警同志,我敢发誓,我绝对不是贼,绝对没有入屋盗窃。”
“因为我们赶来了,所以你犯罪未遂。”
“哎呀呀,这,这,我究竟怎么说你才能相信?”
民警笑了笑,低头做他的笔录。刚才还挺友善的,如今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任凭李星如何辩解,民警都像没听见似的。
李星认定自己彻底遭殃,身子软成一团面粉,从椅子靠背一点一点往下滑。
完了,完了,这事不久后必定在系统里通天,从此好端端的一个铁饭碗没了,没准还要坐几年牢!
乌云黯然掩盖住李星前途的天空,他就要看着自己陷入不知深浅的泥沼,最后被完全吞噬。
如果说这尚存或然性的未来令李星跌入沉郁的深渊,那么民警做完笔录后说的那句话,绝对让李星窒息。
“年轻人,那栋老木楼本来就剩下一户有人住,即是你所说的四婆。但她也在半个月前病逝了,你说你见到她,跟她聊天,显然是在砌词狡辩。我劝你老老实实招认了,按照《治安管理条例》,你入屋盗窃未遂,且认罪态度良好,顶多拘留十五天。你好好考虑一下,别因为一时的糊涂,把自己前途误了。”
第二章:阴阳眼(五)
天啊!那只冰冷的手,原来不在这个世界。那两道幽灵般的目光,曾经探射过自己全身……
李星脑子里浑似倒进一锅米糊,混杂了五六种颜色搅成一团,粘粘滞滞,最后思绪僵然不动。居然和一个阴人说了半个小时的话,他甚至分不清此刻自己是在阳间还是阴间。
民警的问话仍继续着,李星只听到沉了几个八度、模糊莫辨的话音,时而在左耳“嗡”了一阵,时而又在右耳“嗡”了一阵。问话可能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他始终只有一个表情,没有半句回话。
处在另一间审讯室的郁志东亦然如是。
他们迥异的反应,令本已认定他们是窃贼的民警,渐渐改变了想法。
傍晚时分,李星意外地见到一个人——靳局长。
他像个孤独的孩子见到了久违的妈妈,激动地迎上来:“靳局长,你要相信我,我……我真的没干那事!”
靳局长按住他双肩坐下,沉声问:“无缘无故,跑那种地方去干什么?”
“我……我想找一个人问点事。”
“是找神婆之流的人吧?”
李星全身血管紧缩,血气都涌到脸上:“我也是听朋友说,有个叫‘四婆’的人算命很准,所以好奇跟着去了。”
“好奇?小李,好奇心往往害死人。你这下差点闯祸了!”
李星听到“差点”二字,似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靳局长,我有救么?”
靳局长凑近他耳边低语一阵,他才缓解愁容,呼吸稍稍回复顺畅。
原来派出所打电话到局里核实李星的存在,事出紧急,值班的职员致电靳局长。靳局长心里打紧李星,马上从家赶到派出所“认人”。有她的面子作担保,派出所的民警也没再留难李星和郁志东,很快放了人。
李星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噙着泪向靳局长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
靳局长并没过多苛责,语重心长地说:“小李应该积极入党,以后多读些马克思主义的书籍,做个无神论者,别让方家术士的话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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