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的意思是:生意买卖之所以做的不好,很多情况都是因为由东而来的夔鬼所致,夔字读kuí,在民间有两种解释,正史上说它是一种巨兽,最先流传于黄帝与蚩尤大战的传说。《大荒东经》之中曾简短地对之记载过,其原文如下:‘东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里。其上有兽,状如牛,苍身而无角,一足,出入水则必风雨,其光如日月,其声如雷,其名曰夔,黄帝得之,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据闻夔兽与天地同生,而且世上只有三头,第一头为黄帝所擒,诛杀之后剥去外皮做成一架战鼓,敲击之后五百里内的士卒均被激励,最终完成了击败蚩尤的壮举,商周繁盛之时,有许多铜铁器上的夔纹就是佐证;第二只为秦始皇所杀,由于他的功绩并不能比肩黄帝,故第二只夔皮鼓在史料上鲜有记载;第三只夔兽据闻仍然躲在东海之上的流波山,只是这山的踪迹,现在无人能寻。
以上所言,皆为正史中的夔兽。而但风水上的夔兽,则是另一番面貌。《国语鲁语》的《说文》当中曾这样记载它:“夒,贪兽也,一曰母猴,似人。从页,巳、止、夂其手足”。风水学中的夔兽也多为此貌:贪婪,残暴。而夔鬼,则是一种生前为盗的怨灵,它头戴麻布圆帽,身披麻布坎肩,身后背着一口麻布制成的口袋,专爱去一些生意人家偷取财气。许多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怪事,某块地段极其繁华,过往行人川流不息,周围的买卖日进斗金,按照常人的预测,这铁定是一块做生意的绝佳场所。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只要在这块地上修建,无论是开设钱庄当铺,还是饭馆店房均要蚀本,无一能够幸免。缘何?夔鬼作怪也。
按照《龙兴风水图志》中的说法,如果想驱除夔鬼,则必须要在屋内显著位置请来一尊地煞,让其面朝东方站着。夔鬼背着钱袋从正门进入之时,就会被地煞吓得向东西两面奔逃,袋中积攒的财气也将全部散进屋里,如此往复积攒,则可以‘取他家之财气,聚我家之东西’,使生意异常兴隆。
一念闪过之后,我三人已经迈出了十几步,按照以往的惯例,客人进店,小二早该鞠躬带路,并将其引至空桌之前落座。但这家‘东来顺’的门口却异乎寻常地干净,除了一两个醉得歪歪斜斜的酒鬼进出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伺候客官的下人。再往前行二十多步,耳边嘈杂的声响逐渐加大,转过屏风之后,一幕宏大的场面展现在眼前:南侧这一半大厅里,五六十张八仙桌整齐地摆放在巨型的厅堂当中,每张桌上都放置着一顶绛紫色的铜锅,铜锅的顶上盖着半截烟囱,烟囱向上延着,汇聚在天棚顶上,将烧炭所生的青烟排在外头。这样绝佳的设计,使得偌大的一间饭厅,除了有火锅沸腾的水汽轻轻拂面,竟没有一点的呛人味道,七八个伙计像鲤鱼一般穿梭其中,忙碌地给各桌上着红黑色鱼肉。我三人置身其中,仿佛进入了间西洋人开设的餐馆一般,站立了许久,终于有位伙计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干完了手中的活,将我们让进席内。
第十六章 - 重返(四)
三人落座之后,我不禁抬头向两旁观看:只见周围食客簇拥,热气蒸腾,伴着铜锅中鱼蟹,一股股香气争相从四周传来,吸入鼻内,沉入腹中,直引得肚子狂叫不止。
那伙计刚收拾完其他桌上的残羹冷炙,拽下肩上的白布手巾擦了擦,恭恭敬敬地呈上一本大红烫金的菜单来,我忙将之传到洪屠户和胡老三的手中。他俩见我之前对船老板的儿子出手如此阔绰,也知道我身上有货,便也不再谦让,翻开菜单将那些平时未尝吃过的全都点了一个遍。酒要的是私家酿制的小烧 —— 到了关东,酒必须得喝最烈的,这是关东人的习惯和规矩。
别看这厅堂之中的伙计只有不到十位,可那上菜的速度却不是一般的快。不到一刻,我们所要的东西全都如数上席,我一看,好家伙,这俩老头儿还真不想着给我省钱,什么就贵点什么。首先看那火锅的底料,位于铜锅正中的,乃是一根细小的山参,我稍微端详了端详其外形,大约有二三品叶的模样,除此之外。在山参周围的热油中漂浮着仔虾、鱿鱼、桂圆、麻椒等等佐料,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往外冒口水。
铜锅之外,饭桌之上,也是杯盘罗列。伙计一边上菜一边报着菜名:嫩牛羊肉自不必细说,就连鹿肉、袍子肉这些山人猎户席上的东西也是一应俱全。我一见这些东西,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四爷家中的情景:那间狭长的走廊、那幅不咸山的鸟瞰秘图,还有那些叫不上名来的山菜,至今仍历历在目。
洪屠户和胡老三倒没想太多,挑起筷子就将桌上的肉菜倾倒入锅内。合上锅盖,沸腾的水花沿着顶上的气孔把熟肉的香气带出来,让人闻到之后,内心不禁萌生一种难以忍受的冲动,我咽了一口吐沫,心中不禁想到孔老夫子曾经说过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以及他那句最著名的“食色性也”。
的确,人活着,并且支配其所有行为的动力,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欲’字:综观历史,庸帝覆国,多为贪恋女色、保权杀忠以及劳民伤财所致,他们所追求的,是一个穷尽人间之力的排场欲;而奸臣佞子们,则是尽其所能地讨好上层,为自己的官财费尽浑身解数,他们图的是一个权利欲;百姓的欲望相对简单,他们不求其他,只企盼收成能稍微好些,能吃饱饭,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安乐欲。如此看来,普天之下,莫非无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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