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呀呀呀”,森田被彻底激怒,抬脚挥刀就来劈砍胡老三。胡老三撤步闪身,躲过森田的一砍,回首朝我喊道:“知焉,这里太危险,你赶紧退回到门外去”
“哎”,我答应一声,忙收起胡老三的铁枪,躲到门外的铁丝网后侧身向前观看着。再看小屋前面的一小块空场地上,两人插招换势已打得火热:森田年轻气盛,又有妖刀相助,将兵刃舞动起来,直把周身左右罩得风雨不透。反观胡老三,行动虽然相对迟缓,但在那一闪一躲之中,也透着许多厚积薄发精明。两人拳来刀去,你来我往,打得甚是好看。真是个:
影影疾,形来意往步步交错;
声声慢,刀去人走处处流光
两人战了五十余个回合,森田的“快刀流”没能伤到胡老三的一根汗毛,但胡老三仅凭一张肉掌,也难以对森田造成什么威胁。渐渐地,胡老三的动作开始变慢,战到六十回合的时候,也不知他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下盘重量全都移到单脚上边。重压之下,胡老三身子一歪,险些栽倒在地上,更把后背袒露出来。森田一见立刻大喜,纵身上前就要去刺胡老三的后背,我把眼睛一闭,心想:完了,这普通的肉人,到底还是没法与那妖刀抗衡的。
“哎呀……”,胡老三的一声闷哼从我面前传了过来。我心里一紧,喘了一口粗气想道:神佛保佑,玉帝恩宠,俺们这是杀小鬼子救中国人呢,您二位要是有眼的话,可千万别让胡老三死了。倘若胡老三要要撂在这里,我跟洪屠户两人恐怕也逃不出这座洋楼。
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又传来一阵杂响。先是清脆地“啪”了一声,紧接着是“噗”的一声闷响,继而,森田的哀嚎声充盈在我的脑中。不得不说,那惨叫声可比之前胡老三的闷声难听多了。我心中一惊,难道事情有了转机?忙睁眼朝他两人方向观瞧。
只见幽冥之中,胡老三右手紧紧握住刀刃,左手持枪,将那枪口顶在森田的腹上。而森田则是一副半卧的状态,一手持刀,一手捂着淌血的肚子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反复叨念了几遍之后,森田渐渐耗尽了浑身的气力,撒手将那妖刀撇下,只剩下一具尚能喘气的身体在那蠕动。
“森田!知道这妖刀为啥没护着你么?那是因为子弹的上面沾的,乃是你亲生儿子的鲜血”,胡老三一边说着,一边擎起右掌,从森田腰上把刀鞘拽了下来,又将那妖刀入了鞘封存起来。待这一切做完,他又把左手的鲜血在衣襟儿上擦了擦,把驳壳枪重新揣入腰中。
我能够清楚地听到,森田的喘气越来越粗了,他的身体开始抽搐,但他的嘴里仍然嘟囔着,我支起耳朵,细细地听了几句,原来森田这小子在弥留之际,仍然没忘他的教义,竟然还在一遍遍地说着:“天皇万岁”四个字。胡老三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森田的面前接着说道:“老婆孩子都不跟你不是一条心了,你还喊着什么天皇万岁?天皇?他就是个屁,你们小日本子给我听清楚了,你们在中国就一条路,那就是趁早儿滚蛋”
森田听到这儿,用最后所剩的一点力气翻过身,我清楚地看到,在他的手上,赫然握着的,是一块油黑油黑的黑铁。
注:○1成年倒辈:东北方言,意为很长的时间跨度。
第二十三章 - 重返(十一)
“哈哈哈哈……”,森田一边咳血,一边擎住那块黑铁样的东西晃了晃。借着室里摇曳的灯火,他蜡黄色的脸沁着特别得意的狞笑,仿佛这一场激斗的胜者是他才对。
“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必胜地,你们这些支那人…… 就陪我一起,做大日本圣战的第一批的实验品吧”,森田面色狰狞,睁大了眼睛,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使劲向后撤了一步,举起手中的东西就要往地下砸去。
“不妙!”,我在心中惊道,“森田这小子是想跟我们来个玉石俱焚!至于他口中说的‘实验’,如无意外,极有可能就是小鬼子在这个秘密建筑里正在研究的毒物”,胡老三一见形势不妙,起身抬腿就要去踹森田的腕子,无奈森田早就把提前量计算出来,一个后撤步完全躲开了胡老三的封堵,眼看森田的胳膊就要甩出盒子砸向地面了,我登时急了,竟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怪力,从腰中拽出胡老三的驳壳枪,照着森田的方向就是一通乱射。
就在手指扣动扳机的刹那间,我的脑袋嗡了一声,一种与生未有的憋闷感觉从我肚里油然而生并向上跳跃,经肝达心,经心过嗓,经嗓汇集到脑子里。与此同时,我的感官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眼前的一切动作都被无限放慢,人物走了形,就连四周的声音都跑了样,那是一个极度扭曲的世界,是一场似幻似真的情境。在这个幻境里,一切的一切,都在做着极为荒谬又极为可笑的慢动作:包括飞舞在半空中的胡老三和向后跳跃的森田,也包括那些出了膛的子弹。
三颗子弹排着整齐的纵列朝着森田的手腕冲去,它们旋转着,挂着冷风,逐个击打在森田的右胳臂上,这是我头一回拿枪口瞄着一个人,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己操控的子弹打在别人身上。不知道是否因为幻境还是紧张,那些残酷而又血腥的情节,竟然像皮影戏一般地流畅清楚:森田的皮肤随着子弹的旋转推进而变得扭曲,被拧成一朵小小的菊花骨朵儿,随着子弹的穿入,花骨朵越拧越大,甚至整个腕子上的肉在一瞬间也被扭得变形,渐渐地,森田胳膊上的花纹越拧越烈,终于,那菊花绽放了,绽放的血腥而惨烈,骨头渣子夹着浓浓的鲜血沫从他胳臂的另一端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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