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虚道长手捋须然说道:“老洪,这里的几个人也就你进过参场,这去参场的路就由你带吧?”
洪屠户闻听一拍胸脯笑道:“牛鼻子,你就放心吧。别看我老洪书不会读,可脚下路却记得清清楚楚,今天我就撂下一句话在这:倘若我带错了路,我的‘洪’字就倒过来写!”,言罢,他将身子一转直向东侧,大步流星地向前奔去。三人见洪屠户如此确定,便也毫不犹豫地跟他前去。
周围的草木开始渐渐茂盛起来,蟋蟀的悉悉索索声把周围映衬得更加幽静,午后强烈的阳光被树冠遮蔽得斑斑驳驳随意泼洒在地上,就犹如天空中一片片不连续的彩云。渐渐地,身边的景物开始重复起来。洪屠户生疑,拿起短刀在旁边的一棵松树上刻了一个十字,之后领着众人继续向前行进。
一行人走的都是直线,在记忆中从未拐弯,可怪事出来了,半个多时辰之后,那棵刻着十字的松树竟然又蹦到众人眼前,洪屠户一见被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兀自呆立着沉默不言。
又摸着树干看了一会儿,洪屠户如泄了气的皮球似地坐在地上说道:“没错,就是先前刻的那棵大树,这回可麻烦大了,整不好中麻达了”
三人一听全都愣住,急得不知说什么才好。‘麻达’对山里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它不仅代表迷路,更还有其他的引喻意义。之前我就说过,不咸山林面积极其广大,山中参天大树鳞次栉比,由于那些大树的枝干太过茂盛以至遮蔽了天眼,故而使得林地里滋生了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怪物。这众人上山要抬的棒槌固然算得上一种、那些树妖、林中马、鸦王、巨鼠自然也是其中的种种,而最让山里人闻风丧胆的就是麻达鬼了。
传言这麻达鬼乃是不咸山脉的一种无形的山妖:它并不主动袭击人类,而是利用人心的错觉和急躁来杀人。麻达鬼最爱借助地形释放幻觉,让你瞅着东往西,瞅着南向北,结果放山人不管怎么走都是在原地附近兜圈子,最后放山人如果突破不出鬼打墙,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野兽所食,很难活着回来。
四人立在原处不言,林间的鸟鸣依旧一会儿一声地响着,仿佛正在嘲笑我们的遭遇。微风刮过,树叶子哗啦啦地响了起来,将周围环境映衬得有些萧瑟。胡老三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腔说道:“大伙先别着急,俺胡老三就不相信这麻达鬼的故事,你们先在此暂行歇息,俺朝南面先下去看看,倘若找对了路就回来领大伙出去”
说罢此言,胡老三将双枪抽出递给洪屠户一支,自己擎着另外一支就直奔南面去了 —— 胡老三也是山贼出身,对山路攀援异常熟悉,故而三人也没发对,各自怀揣心事静待胡老三的消息。
一行人等了有多半个时辰,只听见南面草丛树叶耸动,当中传来悉悉索索之声,三人都以为是胡老三回来了便急忙甩脸观看,只见丛林之中有一个黑影,这黑影宽若人形,伏在地上不住的向前蠕动着。三人的心全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
那黑影越蠕越长,等出来三四丈的时候,从地上竟然盘起一个巨大的圆头,圆头之外不住有丝带状的东西冒出,接着传来的是一股巨大的恶臭味,我提鼻子闻了闻,味道很是熟悉:有点像狐狸的骚味儿,又有点像尸臭。三人见状都被惊住,悄声地往一起凑着。
洪屠户把驳壳枪掏了出来,对准那团黑影严阵以待。我和静虚道长则躲在洪屠户身后静观其变。莽莽不咸,虎狼成群,自古有上山者三人只有两个能下去,这些年来几乎成了铁打的规律。而那团黑影此刻已然将圆头抬起一人多高,三人借着月光终于能看清楚了,这圆头非是旁物,乃是一条大蟒的蛇头。
三人一见这情景全都呆了,只见这大蟒赤鳞黑目,肚子粗得有如一根榕树。那脸是细长的,一双六楞的黑眼堪比一个成人的拳头,而身上张张的鳞片正反射着苍冷的月光,一张尖嘴正时不时吐着信子朝我们这边观瞧。三人彻底愣了,屏息凝气谁都不敢出声,两方对视了一会儿,最终那大蟒将头一歪,摇了摇身子自顾朝北歪扭着去了。
洪屠户长喘了一口气骂道:“哪儿来这孽畜,差点把我给吓死”
静虚道长亦掐决念道:“无量天尊,看来吉人自有天相啊”
洪屠户摇了摇头:“牛鼻子,你说的不对,这蟒蛇是因为吃饱了东西才没过来咬我们,你俩瞅它肚子撑的,都能装下一个人了……”,说道这儿,洪屠户蓦地停住,又补充了句:“老三咋还没回来,不是让蛇给舔了吧”
静虚道长听罢答道:“老洪,你这一张臭嘴可别咒胡兄弟了。况且你再着急也没别的用,再等等吧”
于是三人重新坐回原地又等了一个时辰南面仍是生息皆无。这时天光已全黑了,皎洁的月色从树叶的间隙投钻了进来把地面耀得银白一片,身旁的知了和鸟叫也已经淡了,换作了夜猫子的哀鸣。
等了许久,我隐约听见三人的肚子里传出咕噜噜的声响。静虚道长便道:“胡兄弟不能不等,这肚子也不能不填,实在不行咱就在此歇息一夜吧。知焉,老洪,这周围猛兽太多,最好弄些烧柴搭一个篝火,这样一来可以烘烤食物;二来能够吓退野兽;三来也好给胡兄弟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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