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小兵这席话,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七八分:很可能自从我被郭沛天救下之后四爷并未回到二龙山,而这山被其他贼人所占换了寨主。想到此处,我自知再在山门前和他们胡扯也没什么结果,便一抱拳恭恭敬敬退回山下。下山之后,我心中七上八下,深深为四爷和静玉担心,思考良多,我也不知去哪里寻他们才好,便决定再回江门探一探他们的行踪。主意打定,我开始施展陆地飞腾法,一路无话,不到一日,我终于由二龙山再度赶到了哈尔滨。
在距江门还有十里远的地方,我停下身来翻来覆去的思考良多:若论轻功,我有十成把握不被人捉到,不过此前因为柳依桐小姐失贞一事闹得不明不白,为了少惹是非,我还是偷了一口铁锅,用黑灰抹了一个大花脸才放下心来。此时日头刚过中午,阳光毒毒地照着,我肚中十分饥饿,也不敢上街去买馒头,想了许久,我灵机一动纵进菜地,在田间地头揪了几把生菜,就着辣椒、黄瓜便吃了起来,待把肚子混饱,我钻进旁边农舍一个柴火垛里开始闭目养神。渐渐地,天色有些擦黑,我在柴火垛里听了一会儿旁边并没别人便蹑足潜踪走了出来。
我在远处纵了几下,身形如鬼魅一般地飘进江门大院。在经过拴马桩子的时候,我的思绪又被带进两年前的那个中午:记得我三人当初壮志满怀,从二龙山出发来到江门给白老爷子拜寿。正是在这拴马桩前受了欧阳兄弟的一番奚落才开始我这两年的不幸生活。想到此处,我不禁低头叹气,哪知脑袋一低,竟看见地上正飘着几朵纸花。在黑暗之中,纸花的白色被不远的气死风灯照耀的显得异常瘆人,我抬头一瞅,原来那百褶的气死风灯上竟也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白家死人了?”,我在心中暗道。
正在此时,我身旁光影一闪,远处几人的声音开始渐强渐近,我心中一急,连忙蹿上房顶扒着房瓦向下偷眼观看:原来下面走着的正是欧阳谷明和几个陌生的面孔。只听得其中一个中年模样的汉子讲道:“老爷子刚刚西去,白先生和白公子他们不在灵前尽孝,也不知此番将我们召来究竟要干什么?”,欧阳谷明说道:“据我所知,此番集会是与时局有关,白先生胸怀大志早想一展抱负,无奈老爷子个性太过中庸,这个不敢得罪,那个又不敢讨伐,只想着在江门过安乐日子”,这时又有一个年纪稍轻的人道:“如此说来,老爷子西去还算成全白先生了?”,欧阳谷明忙接道:“小老弟,休要这般说话,只道喜丧便可,切记,喜丧!”,三人从我眼前走过,丝毫没有发现我的行踪,我在心中暗暗高兴,便顺着房脊屋瓦翻至中屏大厅。拨开半片屋瓦,我搭眼向下观看,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位于屋子正中正是一口尺寸其大的大红棺材,棺材的前头是一席香案,香案之上摆着一个灵位和一尊香炉,三支粗大的檀香在香炉中缓缓燃烧着,正向外逸散着缕缕烟气。
我在屋顶上抬眼向下观看,只见坐在大厅正中的是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借着火光的映射,我一眼便瞧出此人的身份——此人非是旁人,正是两年前百般刁难我们的江门少主,白老爷子的独子白君源。在他的下垂首跪着一个二十左右的白面少年,这人我也认得,他是白老爷子的孙子白昱思。至于屋内其他座位上坐的,与两年前寿宴席上的人大抵无异,都是一些少林武当三山五岳正经门派的掌门人。人群还在稀稀拉拉往大厅中聚集着,待欧阳谷明和那几个人进屋之后,白君源清了清嗓子道:“在座的不乏武林之中的前辈,更有许多年纪和我相仿的兄弟,对于各位能够远道而来吊唁家父的这份情谊,我首先代表白家所有老小向各位表示由衷的感谢”,白君源说罢,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朝左右两侧的人流各鞠了一个躬。礼毕,白君源又说:“我今日请各位各位前来,除了家父的丧事之外,还有一件要事要与大家宣布”,白君源说到此处时,底下人渐出窃窃私语之声,白君源顿了顿,道:“众所周知,我父白公在江湖之中为人豪迈,嫉恶如仇。他老人家武功虽然不是超群,但每每见到有不平之事仍然要奋力相救,毫不顾忌自己的生命安危,真可谓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白君源此话说罢,底下人并无异议纷纷啧啧称是。白君源又说:“不知各位可否有过耳闻,半个月前在北京有一位大义士名叫王镇冥,他明知自己一去不能回返,也要舍生取义去摄政王府刺杀载沣去促进民主共和,其胆略魄力堪比秦时荆轲。我父在弥留之际曾经叮咛于我:绿林人应该改头换面,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理朝政,漠视时事。如今京城几近陷落,动荡不安,逢此乱世,正是我们绿林人大施抱负的不二时机啊!俗话讲得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各位都是名门正派人士,更是有头有脸的掌门,我们有何理由逃避责任不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呢?”
白君源说到此处,旁边的欧阳谷亮带头振臂高呼道:“壮我河山,精忠报国!”,其他门派的掌门一看在此大义之前,倘若没有一番表示那自是辱了自己的名门正派的名节,于是也跟着一起高呼起来。白君源脸含微笑,一摆手道:“好!各位不愧是炎黄的子孙,华夏的义士!白某人佩服,既然群情如此振奋,那我们不如商议一个发展大计。现在眼下最紧迫的,就是汪君的生身安全。此人不惜殒命代天下人去刺载沣,其行着实可嘉。不过他愈不惜性命,我们这些绿林人就愈不能让他送命。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分期分批潜进北京,伺机而动趁乱去救他出来,此事倘若办成我们就是替天下人办成一件舒心大事,我们彼此也能在史册上一战成名,留下印记。如此好事,岂不美哉?”,欧阳兄弟听罢在下面齐声鼓掌,不住喃喃说道:“此为美事,此为美事!”正在此时,底下有一个腰揣双斧的人道:“白兄,你可真会巧使唤人。我们拼死拼活担着掉头的危险,到头来无论是否救出王镇冥,在风间浪头上的都是你,出名的也是你”,白君源听罢面无惊色,从容回道:“董兄弟,此言差异!君源组织这次行动,全是为普天下的老百姓考虑。你若想要加入,我白君源出资出力送你去到北京,日后你扬名立万,我白某人决不索要分毫;倘若你不想加入,白某人也绝不勉强,你无论回哪,君源都给你掏双倍的路费。在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君源在家为父守孝,并不参与这次行动,我白家此次的代表乃是我儿昱思。众位请看:他小小年纪,武功平常无奇,又怎能在抢了众位前辈的光呢?风尖浪头之说实属滑稽,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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