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一只老鼠在冬青丛那里探头探脑起来,它闻到了面包在胃里发酵后的气味了。
我走远一些,坐到石凳子上。我看见那只老鼠探头探脑地走过来,用它尖尖的嘴去拱动我吐出来的秽物。
我坐在石凳子上看了很久。
后来,黄昏到来了,我想起了周立。我总觉得不大对劲,特别是刚刚做过的那个关于周立的噩梦,我决定再去一趟周立的家,看看她怎么样了。
二
我敲了半天门,周立才拖拖拉拉地给我开了门。
看到周立并没像我梦里那样,浑身布满了爬着蛆虫的烂洞,我稍微放了一下心。
但是周立的情形却非常不好,我试了试她的额头,很烫。三九感冒冲剂没起作用。
而且,周立看起来呼吸有些艰难,她费劲地喘着气,胸部一起一伏的。我凑近去看了看她,她的脸色还有些青紫。
我说,周立,你到底是怎么了?
周立有气无力地说,感冒呗,还能怎么了。
我说,不像感冒,我们还是去医院吧。快点。
周立不想去医院,我说不行,必须去,我午睡时梦见你了,你身上爬满了蛆虫,都烂掉了。
周立想笑,但没笑出来,她喘气实在有些困难了。
我手忙脚乱地给她穿上衣服,拉着她就走出了门,下楼,走出生活小区,站到大街上打了个出租车。我对司机说,快点,去烟台山医院。
我不断地催促司机,司机说,我只差在车顶按上个警笛了,大姐。
去了医院以后,医生问了问情况,简单看了看,说,是感冒。
我说,医生,肯定不是感冒,你再看看。
医生白我一眼,说,你会看啊?
我说,我做梦了,她肯定不是感冒!
医生哧地笑了,说,做梦能诊病啊,你有特异功能?
我说求你了医生,你快点给她看吧,否则要没命了,我预感很准的。
医生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我,说好吧。
也许是我的恐吓起了作用,也许是周立的确有些问题,这次检查比上次复杂了很多,他们给她做了很多检查,还抽了血。
最后,他们严肃地告诉我说,周立得的是出血热。
出血热?这是一种什么病?我问道。
医生说,简单说吧,这是一种由鼠类带毒传播的疾病。
鼠类?我神经质地条件反射起来。
医生说,老鼠携带的病毒、细菌、寄生虫等病原体很多,不会少于二百多种。老鼠的危害是非常大的,它甚至能够传播SARS病毒。
这时,医生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病人住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大马路?
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你怎么知道?
医生说,烟台市人都知道大马路现在流行鼠患,警察和防疫站都出动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是,我们是住在大马路。
医生又说,你是谁?
我说,我就是鼠患的源头,骆家老宅里的。
医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说,怎么,医生也害怕呀?
医生稳了稳神说,我怕什么啊。
我说,你不怕你退什么啊。
我突然发现,我现在有一种想跟人打仗的冲动,我也想让自己像老鼠一样,随便冲看不习惯的人和物咬上那么几牙。
周立被留在了医院。她是本市第一名被老鼠病毒感染上出血热的病人,我想,其严重程度尽管不能跟SARS病毒相比,估计也够本市人民街谈巷议一阵子的。
我心情沉重地走出了烟台山医院,在滨海路步行街上无所事事地走了一会儿,然后在一个花坛边上坐了下来。
秋天的海边空气很凉,我感到很冷,就缩紧了膀子。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张大江的电话。
张大江这个人,最近几天我几乎把他给忘了,我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老鼠,因此,作为一个我并不熟悉的人,他很容易地就被我的大脑给遗忘了,甚至,他在电话里对我说他是张大江的时候,我还纳闷地反问了他一句,张大江是谁?
你忘了?张大江倒是一点都没生气,他豪爽地笑了起来,说,写小说写得吧?
我这才想起来张大江是人家给我介绍的男朋友。当然现在我不知道他到底算不算我的男朋友,我们只在相约小站见过两次面,他长得不错,是名警察,负责鉴定的警察。我并不讨厌他。
我简短地回忆了一下与张大江有关的信息,然后说,哦,是你啊。
他说,是我啊,你在哪?
我说,在滨海路。
他说,我休班,过去看你吧?
我说,好啊,我正孤单得想跳海呢。
三
大概张大江怕我真跳了海,他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赶来了,看见我好端端地坐在花坛边上,他竟吁了一口长气。
我说,我不会跳海的,窒息的感觉多难受啊。
我说,你见过很多死亡,你说,哪种死法最不会疼?
张大江说,哪种死法都会疼,所以还是不能死。
你遇到什么事了,张大江问我。
我说,我在大马路上最好的一个朋友,现在感染了出血热,是由老鼠引起的。而老鼠是从我家老宅子传播出去的。
张大江说,这么说,你给我看的那篇还没写完的小说,讲的都是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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