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门?”
“是我。”淡淡的嗓音,就算漆黑一片,他也能勾画出发声者的眉眼唇鼻。心喜万分的,他也顾不得黑暗中点头能不能被看见,使劲猛点。
腰上的脚慢慢移开,他正要坐起,突然感到脚的主人蹲下身坐在他腿边,一双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脸,几缕发丝软软垂在额上鼻上,淡淡香气漂浮在呼吸间。
这……随随的脸离他不过三寸,这么黑,是在……看他吗?
发丝摇晃,引来阵阵麻痒,轻轻将发丝挽在指间,他抬手触到光滑的小脸。随随的眉、随随的眼、随随的鼻、随随的唇……
抿紧的唇上,无笑。
“这个时辰,你鬼鬼祟祟躲在外面,想干吗?”淡淡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想你。”猿臂倏展圈上纤腰,就地翻身将女子拉倒在地,欺身压上,同时,他体贴地撑起双臂,不让自己的重量压到她。
“想我?”她轻嗤,任他将脸埋进颈间偷香,平直说道,“又夜鸣设计擒你,你却把他从狼咽残骨里捞回去,你对他也热络过头了些。”
“嘿嘿!”在她耳边吹气,他也不隐瞒,“随随,你既然看到了,就当知我为何独独只要又夜鸣一人。”
她并不答他,静静瞪着漆黑的屋顶,不知想什么,直到脸上有些麻痒,才发现他在吻她。一把推开他,她撑肘坐起,心头有些闷气。
“我不是月纬,怎会知你为何独独只要他一人。”静静坐着,她无意拉下照明萤石,就这么黑对黑。
好痛!捂着脑后因撞地而肿起的小包包,他重新爬回她身边,语带幽怨:“随随,你明明知道,又夜鸣正是我要找的琴骨人,若他只是寻常人家,我也拿他没办法,偏偏他有野心,搭上狼咽新主,唆使狼咽族入侵灵界,妄图攻打我族,我当然顺水推舟,加快他的罪恶之行,让他早登极乐。只有如此,我才能拿到他的骨骼啊。对了,随随,琴骨人我让明水收在冰窖里,待找到双尾肥遗,咱们在一块送到老族长手里,就可以……”
她很想不在意,却止不住僵硬的脖子循着声音慢慢转向他。手心有点痒,膝盖有点酸,她的牙,也很想磨一磨了。
深呼吸,再深呼吸,让手没那么痒,让膝盖没那么酸,也让牙磨得没那么响。
“辰门,你当初不肯让我救,就是为了又夜鸣的琴骨?”
“差不多。”
“你还记得在狼咽地牢,面具人冲进前你说的话吗?”
“……记得。”
“我可以问问,是什么刺激让你有那种认为?”
你的情,不浓;你的爱,很淡。也许,是我太贪心……
因为他受伤,她心痛,就算他出尔反尔,她也不曾真正埋怨过他,甚至为了他的一句话,她反复思量,她的情是不是真如他所言的淡了。
“随随……”
“不要叫我。”淡淡的嗓音有了波澜,一时间,她竟兴起了狠狠咬他的冲动。一把拉过他,气息吐在他脸上,她也顾不得了,“辰门,你故意给我找麻烦是不是?情浓?怎样才叫情浓?是不是天天黏在你身边才叫情浓?是不是有事没事问你爱不爱我才叫情浓?是不是天天嘘寒问暖念着你才叫情浓?”
她是不是太随和太宠辱不惊了些?偶尔,她是否也该发发脾气?
不理他的惊讶,她犹气闷难平,冷声道:“族里大事小事不断,我有时间天天黏着你吗?你有时间让我嘘寒问暖吗?还是你觉得我开口闭口就问你爱不爱我这个蠢问题很好玩?如果是,我可以告诉你,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玩。你若喜欢,对不起,我没空陪你发神经。土星骨宫不、欢、迎、你!”
黑暗中静静瞧她半晌,悠悠轻叹,他紧紧抱住她,“对不起,随随,我不该太任性,不该……不满足。”
是他的错,全是他的错。在狼咽地牢他怎会说出那种说来?
对,他不否认,又夜鸣将他埋藏在内心的不安活生生挑了出来。他从不觉得自己多完美,对任何事他可以不在乎,唯独与随随扯上牵连,他就是少了那么些自信自傲自得呀。或许,正因为他将全部的爱恋倾注在了随随身上,故而让他有了丝丝的怯意。这怯意却借着又夜鸣的讥讽令他的心有了一刹那的动摇……他的错啊。
她发这狠,为谁?
月纬的话响绕在耳,他总算明白了。
这个孤僻寡言的女子,这个嗜好隐居的女子,这个总爱缩在角落不理人的女子,这个……他爱之,并为之所爱的女子,对他的情,不淡。
从来就不淡。
他已经很窃喜地以为,她发这狠是为了他,她灭了狼咽族也是为了他。
为他发狠,为他灭族……呵,她在许诺爱他的同时,不知不觉早回以他同等的爱恋了,是他蠢是他笨是他愚昧,独自陷在胆怯之中蒙了双眼,没发觉自己在她心中早已是弗远无届……请容许他这小小的自得。
抑或,两情相悦间,麻木的一方实际是他?唔,他要反省。
言出必行。懊悔者立即开始反省。
一,二,三,反省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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