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刃斜斜扫过又夜鸣颈侧,仅划出一道血口,在他侧身躲闪的分神一刹,一道白影扑掠而来,扣住他的双手,迫他松开金丝。
将镇随拉至身后,那滴血的手臂似全无痛感,欺身而上,黑白身影缠斗间滴得满室鲜红。
又夜鸣无怪琴在手,体力功夫并不占上风,数招后,辰门弯腰躲过他的飞踢,曲肘抬,将他撞飞在墙。随即,阁上飘落两道身影,出手如电直点又夜鸣双腿双臂骨关节处,只听得“咯啦”,四声合一声,又夜鸣倒地不起,痛得昏死过去。
阁内有短暂的寂静。然后——
“啊——”一声惨叫,来自辰门。
阁外侍卫闻声而入,却见满地鲜红,他们宠辱不惊的土尊神色怪异,轻轻走到水尊身边,执起一袖鲜红……
辰门侧首,接着,又是一声:“啊——”
惨叫!
两人面对面,他的左手捂在她的右眼上。
“可以把你的手拿开吗?”镇随忍着向他要解释的冲动,全副心神被染血的宽袖凝去,瞳孔收缩,心,也不由得收缩起来。
“你看到了!”多么委屈的语调啊。
“看到什么?”拉下他的手,正想吩咐侍卫取药,他未受伤的右手却捂了上来。
长长的扇睫眨了眨,柔柔的,轻触他的掌心,引来些许麻痒。
“你看到了。”
“……”
她明白他在指什么,无奈闭上眼,立即感到一片柔纱覆上额面,扑面的,是他的发香兼……血腥味儿。
受不了他身上的血味儿,镇随将手伸到额后,飞快系好白纱,再看他,果然见他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桌上,是侍卫急速送来的药水药布。
“你鬼叫什么。”拢起披散的黑发,解开腰带为他退下月色外袍,将内衫袖卷到肩部,她为他清洗伤口,神色自然。
他与她,从小便无顾忌,长大后位高权重,更不在乎他人的闲言闲语了(也要有人敢说才行),就算他如今赤裸半身,她也自然不变。
受清水刺激伤口,他咧咧嘴,觑她一眼。没觉得伤口多痛,反倒是欣喜她抿成一线的唇瓣。
“我哪有鬼……哎哎哎,轻点轻点,你们别伤了我的骨……”
“你的骨?”她轻嗤,按住他意欲跳起的身子。
“随随,不是我的骨啦。”被她按坐,身子不能动,脑袋却不闲着。转成不可思议的角度,他冲消失的侍卫大叫,“小鬼,记得把又夜鸣的臂骨腿骨给我接上去,东焚南若下手太重了,伤了骨骼怎么办?还有,不准对他动私刑,不准再让他有任何损伤。对了,送到水宫去,快送到水宫去交明水发落。他是从水宫逃出来的,明水一定在找他。小鬼,听到没啊?小——鬼——”
冷风拂动碧纱,送来一声不屑轻哼。
“鬼趣证与你同年。”她提醒。
“我是尊长。”就凭这点,他就比鬼趣证大。
镇随抿唇,不知是笑是讽。静了静,她忍不住瞧他,见他转回头,黑眸直愣愣看着自己,心头一动,不由开口问道:“你……不痛啊?”
“还好还好。”
“也就是说,你第一声惨叫,是因为又夜鸣的四肢被东焚折断,你怕坏了骨骼完美,所以惨叫。第二声,是瞧到我的右眼,怕被我看到你……生命中最美丽的骨头,所以尖叫?”为他洗伤的手加重力气。
“嗯……痛啊,随随!”
还敢承认?她越发加重力道了,“活该!”横竖伤口不在她身上。
“……”觑觑她的脸色,他聪明得只龇牙不呼痛。眼珠一转,岔开话题,“随随,你就让小鬼直接把又夜鸣交给明水吧,别让小鬼整来整去,把一副好好的骨骼整得零零碎碎。”
她并不理他。为他洗伤的时间里,侍女已将阁内血迹打扫干净。听他“小鬼小鬼”叫个不停,皆掩口闷笑。鬼总辅讨厌水尊,长久不变的称唤也是原因之一呢。
萤壁闪出灼灼白光,照得书房通亮,待侍女抱着染血的纱帘退下后,阁内一时又变得悄然无声。
随随在为他上药,随随在为他上药……呜,他真想感谢又夜鸣。心猿意马间,俊脸上现出不合身份的傻笑。
细细涂上生肌药膏,她突问:“这个时辰,你怎会在这儿?”
“呃?”傻笑立即僵化,他弯弯嘴角,眼神闪烁,“这个……我是……追又夜鸣……追到……到这儿的。”
死也不说自己实际天天夜里倒挂檐角做蝙蝠(别以为只有人界才有蝙蝠,那还是灵界族类带去的咧)。他抵死不会承认自己夜里睡不着,只想看看她有没有消气。
她并不追问,“哦”了一声,转问第二个问题:“你救了又夜鸣?”
“不是。”否定为先,其他再慢慢解释。
将原委细细说给她听,责任最后当然是推到了明水身上——不知察他的言、观他的色,结果把又夜鸣养得膘肥体壮……不对,应该是生龙活虎,让他有了反噬之机——总而言之,主责在明水,他只是表达未清的旁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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