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
“姑娘……”
“公子不想烤烤衣服?”她开口,淡淡瞥他一眼。
被她打断思绪,他有些不快,静默片刻方道:“不了。”
冷淡摇头,他转向洞口,双手负于背后。
他一向心高气傲,从来只有别人注意他,要他主动引人注意这种事,在他的记忆里还不曾发生过,虽然他并不想引人注意。但——但是,“不想”是一回事,“不被注意”又是另一回事了。她既然无意搭理,他又何必用热烙去贴她的冷脸。
听着细雨落叶,俊美的脸敛去表情,他就当欣赏山中夜色。
身后火堆突然传出一声爆响,他充耳未闻,以背相对。随即,一阵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香,真的很香,勾得肚中馋虫大动。
他微微侧身,见她取出小刀割下兔肉,香气正是从她手中传来。她将肉一片片割下,慢慢送入嘴,细细嚼咽,优雅的举止与简陋山洞形成强烈对比。
眼光调回黑暗的山林,他估计在明天正午前都不会有侍卫出现,这也表示他会饿到明天。其实,若不是被她吵醒,他可以一觉睡到明天日落,也就不会有肚子饿的感觉了。如今……双手垂下,触到腰间圆润的硬珠,他低头,一丝念头浮了上来。
转身,缓缓走近火堆,见她听音抬头,他绽出和煦礼貌的微笑,将手掌摊在她面前,掌心向上,托着一棵乳白色,鸽蛋大小的珠子。
“姑娘,我用这颗夜明珠换你半只兔,可好?”
“公子肚子也饿了吗?”她盯着珠子,没动。
“正是。”他微弯着腰,白发垂在她眼前,微笑更加和煦。
“这真的是夜明珠?”从包袱中找块布将手拭干净,她拈起珠子详端。
这位白发公子真的是很……养尊处优啊,嘴上拒绝烤衣服,宁愿站着也不肯委屈自己坐在地上,挑剔的眼光可是一个劲地在她这儿打转哩,只差没趾高气扬地命令她快快让座。而今又用这颗珠子换她的晚餐,想必被人伺候惯了,不会自己打点食物。其实呢,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兔子很肥,分他一半不成问题。
点头答应,将夜明珠纳入怀中,她开始分割兔肉。
她的细微举动,他皆看在眼里,看着看着,心头竟然是喜又是闷。
这姑娘并不贪财啊。他身上的佩物衣饰,不仅世间奇有,从头到脚哪件不是过千过万两的黄金,仅就这颗鸽蛋大的夜明珠,就已经够她不愁吃穿一辈子了。听到夜明珠三字,她神色不贪,眼儿不贪,就连唇边的笑也丝毫未变。收了珠子,她根本看也不看。倘若,他用不太值钱的水精珠换半只兔子,她也会欣然答应吧。
她,没由来地让他好奇起来。
明明在专心地为他切割兔肉,他却因为那眼神太过专注,令他有股遭人忽视竟比不上一只兔子的烦闷。
唉,烦闷啊,他已经很少有这种情绪了。
她不着迷他的容貌,没关系;她不惊讶他的白发,没关系;她视钱财如粪土,没关系;但,她不肯注意他,却大大地有关系!
能够被他注意,却忽视他的人,呵,他还没发现。欲擒故纵的把戏他玩得驾轻就熟,引蛇出洞他是个中老手,对于引发他好奇的女子,他又怎会放过呢,是不?特别是,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啊。
若她像寻常女子一般盯他多看几眼,他也许就不会这么注意她了,即使那种不该出现的“东西”在她包袱里出现,他也不会劳自己的尊腿走到这儿。很可惜,她少看了他几眼,而这少看的几眼已经足够到挑起他的好奇。
能够得到他的青睐,就算她……倒霉吧。
“姑娘如何称呼?”站直身子,他笑问。
“唐酸风。”
“唐姑娘是何方人士,你是要翻过句余山?”
“不,翻过句余山,过了句阳县就是青丘山一带,我要去那儿。我家在岭东。”
岭东与青丘山相隔数千里,她跑那么远干什么?心头泛出疑问,他将话敛在舌下,仍是笑,“姑娘去青丘山干什么?啊,恕我问得冒昧。”
她已割开兔肉,不知何时从身后抽出一张油纸包住,递与他,“我去找东西。公子,你的兔子。”
轻声道谢,月纬接过香喷喷的兔肉,两手捧着油纸包,捧着……捧着……
他似乎忘了什么。
肚子饿了,食物有了,可谓万事俱备只等着吃啦。可吃东西……啊,他终于觉得哪儿不对——少了筷子!
他从来不喜欢把自己弄得油腻腻的,衣上手上皆不喜欢,即使出门在外,身边也会有人随行打点,今天情况特殊了些,才让他落得如此地步。
话虽如此,他心里倒并不介意,只是捧着那包兔肉,捧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再用力瞪瞪瞪……
“唉!”暗自轻叹,他腾出一只手摸向腰际,又拿出一颗夜明珠递到唐酸风手边。
“唐姑娘,我用这颗夜明珠,换你为我将兔肉割成小块,可好?”
唐酸风咬到一半的动作停下,波澜不惊的芙蓉面上绽开一朵似讽似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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