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来打探的?她眯起眼,仔细打量起他。
会是从小与她不对盘的家伙雇来的吗?看他身形高大结实,头发随意披散,似乎连用绳束起都懒,灰布衣上沾了些污秽油渍,想必数天未洗,早已干涸。
从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到头,常微凉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就像市桥下做劳力的无业者。
“微凉?”讷讷叫了声,他随着她眼光的移动扫视全身,不明白她为何收回笑脸,眯起的大眼中夹着一丝怀疑。
“客人,请唤我家小姐常姑娘,小姐的闺名也是你叫的?”突然插嘴的是兔兔。
常微凉眯眼移向兔兔,示意她噤声后,螓首转回,“摄公子,本店产品绝对不骗人,至于从何处来,仍是本店的秘密。”
“……”她不善的斜视令他呆了呆,对小丫环的叫嚣没听进耳,待叫出口,方知自己直呼了她的闺名。本想不以为意地哂笑,随后听了她的话,才明白她误会他是其他店家的探子了,“不,我不是来打探的。”
“那客人来这儿,干什么?”她倾头,问得俏皮。
“……”他来请教她有没有见过真正的黑齿人呀!他想着,也这么问了。
“客人是想知道,为何常氏会推出黑色固齿膏,对吗?”她有点明白。
对对对!他点头,高兴看到她恢复笑靥。
“秘密。”
开玩笑,他以为自己是谁呀,广州城人人都想知道常氏生药铺为什么生意这么好、为什么推出的新产品总能吸引新旧主顾。难道随便跑个人来问问,她就要巨细靡遗地推心置腹?
“我……微凉,你真的没见过天生长着黑牙齿的人?这城里有没有人的牙齿慢慢变黑,比如年纪大的老头子,突然一夜牙齿变黑了?”他不死心,叫她的闺名却意外顺口。
“……”常微凉正要回答,一把竹扫横空而来,扫在不知名的兽皮靴上。
扫扫扫,拼命地扫!秃宝努力摇动着扫帚,就差没扫到摄缇身上去。
“秃宝,地上很脏吗?”她奇怪伙计的举动。
“是呀是呀,小姐,公子说了,药铺不比其他铺子,要保持干净才能让来这儿买药的主顾舒服。”秃宝边扫边道。
跳开秃宝的扫帚,摄缇追问:“微凉,你有没见过……”
“客人,想打听城里的事,问我秃宝就行了。”干吗非得问他家小姐呀?居心不良的家伙!
“你见过?”摄缇惊喜,目光转向小伙计,大手不知何时捏在他的臂骨上,“快说,你真的见过黑齿人?”
眼睛仍是盯着偶尔微笑的脸,捏在小伙计臂骨上的手完全控制不了力道,不能说重,只是劲大了点,捏得秃宝——
“啊啊,客人,断了,要断了,小姐救命!”
“摄公子,请放开我家小伙计。”
清脆的声音响起,憨厚的脸来不及回她一笑,手已经自动放开秃宝,嘴上却问:“你真的见过,在哪里?在城里什么地方见到?”
“没有。”揉着臂腕,秃宝怨恨斜他,竟发现这男人的眼睛从头到尾没离开过小姐,当下想起自家公子的嘱咐,扫帚又扬了起来。
臭男人,竟然不将他秃宝放在眼里。瞧瞧,臂上隐隐青了一圈啦。
扫扫扫,要把这男人扫地出门!
秃宝的怨恨来不及入摄缇的眼,他早已被常微凉清脆的声音吸引:“公子真的真的很想知道常氏为何会推出黑玉固齿膏?”
嗯嗯!高大的身子躲闪着伙计的扫帚,用力点头。
“前些日子梦里,小女子梦到一金甲神人,神人全身金光,只有一口牙漆黑如墨。神人在梦中笑着告诉我,‘吾仍广州守门神,近日城中烂牙者甚多,今日传汝一剂仙方,以固齿提神’。醒来后,我与家弟发现竟然做了一模一样的梦,想必是神人相助。故常家推出黑玉固齿膏,意在为城人中坚固牙齿,齿固则体泰,体泰则安康。”
啊?真的假的?
笑靥如花,一口墨黑乌齿是摄缇脑中最后的画面,因为——为了躲避秃宝的扫帚,他真的被扫到门外去了。不不,是他自己跳出……走到门外的,不是被扫地出门的。
那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她的话,算不算……糊弄他?
被小伙计扫地出门,随后那位“毒药”公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来,阻着他硬是不让他有机会再问她。他是可以一脚踢飞这个瘦弱的毒药公子,然后抓着常小姐问清楚。只是……唉,只是呀,听毒药公子唤她“姐姐”,他想踢,却不想因误伤常二公子而惹来她的不快。
伤了她弟弟,她定会生气——这个念头刚从脑中升起,他立即庆幸自己的脚还算安分。可……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想了三天三夜,摄缇仍然不确定,唯一肯定的——她胆子很大。
第二章月夜
八月十五,中秋赏月夜,广州城里人头攒动。
寻常百姓趁着花灯绽放,携家带小地争相观赏;一些游手之人趁着人多人挤,当然不会放过发横财的机会;官吏为了十五夜的热闹和市民的安全,亦不时在街上巡逻。大小商家趁着十五夜大捞特捞,灯烛处时不时见到推车的小贩吆喝五色法豆、杨梅糖、杏仁糕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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