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景楼。”
她回头笑笑,转而说了地点,不顾小丫头欲言又止,放下轿帘后转身,瞧到月纬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他的雪发今日束了起来,不若在句阳县时那般随意;一身月白长衫,襟上嵌满珍珠,右手腕上扣着一只精致护腕,银白色,不知什么材料打造,镂空的花纹看似一只兽形。
果然还是那般……那般的傲气凌人,身娇肉贵啊!
他本就俊美,如今盯着她的眼中闪着异亮,仿若盯着一件多么稀奇的东西般。她伸手摸脸,不觉问:“月兄,我脸上有什么奇怪?”
他抚上粉颊,啧啧道:“酸风,你好像变漂亮了。一个月不见,这可是我的错觉?”
乌丝用一根细苎绳辫在脑后,眉角挑下几缕刘海,长长的黑发比之初见时多了些光泽,一袭绯纱裙颇有大家闺秀的味道,反倒没了那晚飞射红狼鼠时的英气,像极一朵含羞半开的芙蓉花。只不过……呵,芙蓉花可没她那双晶亮的眸子啊。
“月兄过奖了。”他似讥似赞,倒让她不好意思。
“不过,一点也不为过。”长指在颊边流连不去,他叹气道,“这城里真是无趣,酸风,我在这儿走了一圈便再也没兴趣出来了。”
就算在灵界,他也鲜少出门,能在城里走上一圈,已让龙川、碧沙瞪了半天眼,可一路走下来,他实在是……无趣、无趣啊。倘若……倘若这城里没有一个唐酸风,他只怕半个时辰也不愿待下去,何况是四天。
“月兄是第一次来灵壁城啊。”轿内太小,躲不过他的手,她只能红着脸任他抚摸,心中这才开始哀叫上当受骗。她蠢她笨啊,跟着轿子在外走不就好了,干吗冲动得被他拉进来?
“嗯。”他的心思被红霞吸引,指尖绕绕缠缠,滑到红唇边。
“这城是没什么趣味儿,商贾不盛,游人不多,风景也不是特别吸引人,可是,我爹说,最无趣的城镇,是安稳住人的最好地方。这儿……”她突然顿口,只因差点咬到他的手指,“呃……月兄,你……”
他放开她,轻笑,“不错,你爹这话倒是挺对。最无趣的地方,也是最安稳的地方。酸风,你这一个月可有想我?”
“……”
“我可是时时想着你呢。我在聚景楼里等了四天,若我今日不来,你什么时候才会去找我?”他似有嗔责之意。
她看他一眼,皱眉道:“我从不知月兄来了,如何去找你?”
他闻言遽然坐正,仔细瞧她,“你……你近来都想着什么?”
“想着月兄啊,想你什么时候给我幽安之泪。”
他突地大笑,引来轿外侍女诧异一瞥,轻声摇头,“酸风啊酸风,你真是一点没变。只要心里想着一件事,其他的事就皆入不了你的心了。我随意在城中一走,全城上下谁不知聚景楼东院来了位客人,只有你……只有你……”
声音渐变渐低,他捂嘴又吃吃笑了一阵,似在嘲笑自己,又似无奈,盯着她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夹着兴奋和激动。
“月兄?”
“酸风,我说过,你一心一意对夫婿与一心一意对我并不矛盾,如何?当日你没给我答案,今天有了吗?”
她盯着俊美的笑脸,眼中微光一闪,缓缓道:“月兄,你做事总喜欢凭着一时的高兴,我说得没错吧。”
“没错。”他颔首。
“月兄要我一心一意对你,今后只为你做任何事情,恕我以为,这只是你一时高兴想要的东西。可月兄,我若真一心一意对你,心中只有你一人时,你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了,然后呢?你会如何?把我的一心一意收好放好,再去寻找另一件让你觉得有趣的事儿?倘若如此,抱歉了月兄,为师当初答应你的条件只是——我为你射下红狼鼠,你为我取来幽安之泪。月兄想要的一心一意,只怕,我——做不到。”
唐酸风抱拳颔首,直视他敛下的笑脸,毫不退缩。
两人你瞧我、我瞧你,良久良久,才听他幽幽道:“酸风,你想要我承诺什么?”
“不敢,酸风只是以为,酸风能一心一意对待夫君,夫君也须一心一意对待酸风。酸风已经二十了,月兄,我自幼虽然少有伙伴,却知道女子十八九岁便出嫁从夫了。我并非怕自己嫁不出去,也不怕孤老一生,就算真的嫁人,我想我也必不会整天待在一间屋子里。就如月兄所说,这灵壁城……嗯,无趣得很,若长久住在这儿,必定闷死。就算治好了大哥的眼疾,每年我仍会离家远游,看看风景,看看这世间有趣的人。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遇到古掌柜,遇到月兄你啊。”她微微激动,芙蓉面上现出些许英气。
他盯着柳叶芙蓉面,突而抬手,挑起她耳后一缕乌发,眯眼道:“酸风,你的意思……即使嫁了人,你也会不安于室?”
她不语,大眼却无畏地瞪向他。瞪瞪瞪……瞪得他心火倏起。
这丫头,故意挑起他难得的怒气吗?
他要的就是她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倘若得不到她的一心一意,即使成了她的夫君,这事也没按着他的意思发展。如此,要来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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