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阁皁山这一脉只剩下师傅一个人,加上我就两个。小时候山里的道观还有些香火,可师傅不懂得经营,每日里只是修身养性,信奉道家的清静无为,或许是观里的神仙不灵,渐渐的香火却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几乎就没人来了。吃不饱肚子的师父无奈之下只好带着我闯荡江湖。
“现在的道观如此不景气吗?”杨帆忍不住问。
张西瓜苦笑一声:“道家就讲清静无为,无为,无为,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那像人家佛教四处宣传,喊的口号就是普度众生,这就跟广告词一样,我们道家却连个宣传口号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争?不光是我们阁皁山落魄,全国的道观除了武当山,那个不是破破烂烂的?跟佛家寺庙的香火鼎盛完全是两个极端。”
杨帆点点头,暗自叹息了一声,其实普度众生也只是一句空话而已,现在的寺庙除了几个真心修禅的,剩下的你想要进去拜佛要买门票,不花钱是万万不可能的。有了钱自然好办事,如此循环反复香火鼎盛也在情理之中。
张西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从七岁我就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在吃不饱肚子的情况下,师傅也把他那套清静无为抛在了脑后。说起来我们阁皁山早年间也是大有来头的,明朝时皇帝甚至封阁皁山观主为正八品的官员,而我们这一派最拿手的就是抓鬼驱魔。可现在这个社会人口暴涨,所有地方全都是人,阳气大盛的情况下那有什么鬼可以抓?就算有也不是随时都能碰上的,就算碰上了人家也宁可相信医院不相信你。师傅又不懂别的,只能带着我装神弄鬼的用傀儡术骗些钱花,一开始还能挣点钱,后来被警察抓了两次,也就不敢再干了。”
到了这个时候师傅才知道,在没吃饱肚子之前说什么清修都是扯蛋。清修那也是有钱人不缺衣食的人才有的权利,后来没办法师傅也开始带着我干起了偷偷摸摸的勾当,可就算是小偷那也是有组织的,你一个外来的到本地找食吃,本地的小偷肯定不干,虽然师傅武功也不差可好几次也差点被人群殴打死。
到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看到有人办假证,师傅也想干这一行,毕竟风险要小一些,而且师傅的篆刻技术相当不错。于是买了好多青石刻了各个学校的大印开始办假证。虽然也是偷偷摸摸的可毕竟有了稳定收入也没那么大的风险。这两年日子刚好过了些,但谁知道他还没享几天福,就在一个星期前突然心脏病发,死在了医院里。临死前师傅拉着我的手眼中全是担忧,我知道他不怕死,这些年的颠簸流离早就让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我,担心我没有了他该怎么生活下去?
说到这里张西瓜已经哽咽起来,他稍稍扭了扭头不想让杨帆看到他眼中的泪滴,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没有人能想象得到我和师傅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讨饭,捡破烂…..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事我们都干。可没想到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他就这么走了,师傅走了后我用我俩这两年攒的钱给师傅买了块墓地,活着的时候没有个稳定的地方住,死了我不能在让他没个地方。”
杨帆了解失去亲人的滋味,本想安慰他一下,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叹息了一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坐到小红家门前的台阶上,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他也坐下。
张西瓜坐下从兜里掏出根烟,点着深吸一口仰望满天的星辰:“师傅走后这一个月,我就像是一个没了根的孩子,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也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有师傅,我是他一屎一把尿一把带大的,在我肚子饿的时候,师傅宁可自己饿着也要给我吃的,在我生病的时候师傅带着我在大街上给人磕头,为的就是能给我买上几片药,你能想象我失去师傅的感觉吗?我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挣了钱好好孝敬他,可是还没等挣到钱师傅就走了。”说到这里张西瓜在也控制不住自己,把头埋在两腿之间轻轻哭泣起来。
他的样子是那么孤单,杨帆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如此的颓废,为什么会去喝酒,为什么要白喝人家的酒,他就是没事找事,想借着身体上的痛苦来减轻心中的苦痛,母亲去世的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要不是有大灰,自己恐怕比张西瓜好不了多少。
杨帆知道张西瓜不是一个随便跟人诉苦的人,但这种痛苦在他心中压抑的太久,而自己就像是一个引线,终于把他心中的苦都引了出来。
杨帆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张西瓜独自饮泣了会,猛然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强笑着道:“要不是你今天骂我那一顿,我可能还会继续颓废下去,你说的没错,就算师傅走了,他也希望我能过的好,我这个德行一定是师父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我欠你一个人情。”
杨帆楞了下:“其实你不欠我什么,我骂你是因为读懂了你眼中的伤痛,我和你一样也曾遭受到失去亲人的痛苦,要不在大灰的帮助下,恐怕我也会沉沦下去,但是我最终知道,男人,要顶天立地的站在这个世界上,不管多少苦难都要坚强的活下去,其实你已经比我幸运的多,最起码你知道师父是因为什么而死,而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杀害母亲的人是谁?”
章西瓜也楞了一楞,他没想到杨帆竟然跟自己一样,看起来要比他更为悲惨,他好奇的看着这个一身野性的男人忍不住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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