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这是我最感到痛苦的事情。作为母亲,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想干什么……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事吗?”
“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能承认自己不了解女儿,就是向前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可是,以前,我了解女儿的一切……那孩子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呢?我知道应该跟她谈谈,可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我一叫她,她就发出痛苦的尖叫,叫些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听着那叫声,我真是受不了。那孩子也不管是不是到了吃饭的时间,跑下来打开冰箱抓着什么就往嘴里填什么,然后就跑到厕所里去……”
“一直是这种状态吗?”
“时好时坏,平静的时候也有。早饭时间准时下楼,看着我们的脸,好像是要问什么,然后随便吃点儿什么就又上楼了。一句话都不说……”
“你们不主动跟她说话吗?”
“怎么会不说呢?可她不理你呀。而且,一跟她说话,她就发出吓人的尖叫声,真不敢跟她说话。她爸爸也没有勇气跟她认真谈。那天他打算把亚衣房门上的防盗链拽下来,结果手被划破了,情绪特别坏……”
“伤得厉害吗?”
“出了不少血,但伤口不太深……主要是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刺激,是亚衣把他的手划破的。”
“用什么划的?”
“裁纸刀。”
“裁纸刀还在亚衣的房间里吗?”
“不,趁她上厕所,我把它收起来了。”
“是吗……亚衣的问题好像跟一个教美术的老师有关系?”
“那个老师已经辞职了。我觉得他的辞职跟亚衣有关系。虽然没有谁直接跟我这样说过,但从亚衣的班主任说的话里,我能感觉得到……”
“您跟那个美术老师谈过吗?”
“我根本就不想跟他谈……昨天他来电话,我骂了他一句就把电话挂了……我丈夫说,要不然就去精神病院看看去。”
“去精神病院?有没有效果另当别论,年龄这么小,不合适吧?”
“不是说亚衣,是说我!”
“啊?”
“他对我大喊大叫,你跑出去打工,扔下孩子不管,不尽做母亲的责任……说了一大堆。我是看亚衣长大了,没有什么叫人操心的事了,才出去打工的嘛……您看看这张照片,这是我们全家去夏威夷旅行的时候照的。那时候亚衣才5岁……您看这小辫儿,这比基尼游泳衣,多可爱……”希久子说到这里,嘴唇突然哆嗦起来,她慌忙用双手捂住脸,喘了口气接着说:“我现在老是失眠,根本没心思做家务……有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坐在客厅里,本来已经黄昏了,可我觉得是早上……我丈夫对我说,我要是再这样下去他就到外边租房子住去……”
“他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他们认为,男人嘛,只要把钱挣回来,就算尽了责任了。这种男人居然还能高升,能得到人们的尊敬!他们认为教育孩子是母亲的责任。亚衣的一举手一投足有什么毛病,他都归结到我身上……我觉得孤独极了。除了娘家表姐有时候来看看我以外,我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加叶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默默地走到对面的希久子身边,轻轻地坐在她身旁,诚恳地说:“我可以做你的知心朋友啊。”说完抱着希久子的肩膀轻轻摇着,“我可以做你的知心朋友。你说的话我都能理解……你一点儿都没错,你尽了最大的努力,辛苦你了。”
希久子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我可怎么办哪……”
加叶子抱紧希久子,希久子像一头寻求温暖的小鹿,靠在了加叶子肩上。
“早就想大哭一场了吧?那你就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吧。”
“一哭这家里的气氛不就更灰暗了?”
“……亚衣这孩子啊,肯定在考验你们呢。”
“考验?”
“对呀,爸爸妈妈真的爱我吗?她正在考验你们!”
“这还用得着考验?我们当然是爱她的。”
“她要的不是这种简单的回答。她要的是一种特别的,真实的爱。当然,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肯定是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强烈愿望,这种愿望使她坐卧不宁,所以才会有那些过分的行动。现在的问题是,你这个家庭是否有对付这种情况的能力……如果没有对付能力……如果她的过分的行动……超过了你这个家庭所能容许的范围……”
“会怎么样?”
“……这正是你必须考虑的问题。”加叶子加重语气,自言自语似地说。突然,她目光恍惚地微笑着问:“亚衣在家吗?”
希久子轻轻点了点头。
“在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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