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介悻悻地悄然下楼,刚到前厅,一群文字记者和摄影记者就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问:“您是跟麻生家的事件有关系的人吗?”浚介假装困惑地摇摇头,“不是不是。”抽身溜走。回到自己家住宅楼前边的时候已经深夜两点了。
麻生家门前的警察和记者还没有完全撤走。一个警察叫住了浚介,浚介说明自己住在附近的住宅楼上,警察就让他过去了。
刚进家就有记者来敲门了:“想问问您关于麻生家的事。您大概就是目击者吧?请您谈谈当时的情况好吗?”
浚介赶紧逃进厕所坐在了便器上,直到外边的记者走了,才从厕所里出来。
录音电话来电显示的小红灯一闪一闪的,有录音电话。浚介把磁带倒回去,从头听起来。学校的教导主任,教务组组长,比浚介大五岁的哥哥,都知道他被警察叫去了。接着是美步。
美步好像根本不知道出事了,口气非常平淡:“是我。我母亲要见你一面……这个星期天,到我家来一下。不是正式认女婿也没关系,如果我不把你介绍给母亲,她是不会原谅我的……”
在浚介听来,美步的声音就像是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过来的。
美步后边是不知从哪儿闻到了味儿的报社记者、杂志社记者,甚至还有电视台的记者,都是要找他采访麻生家的事。浚介没听完就把磁带停了。
浚介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想闭上眼睛睡觉,希望一觉醒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可是,刚把眼睛闭上,那个血红的房间里的三具尸体就开始在眼前晃动。
“为什么不来帮帮我们?”那女人叫道,“为什么我大喊救命的时候你不跑进来救我?你不是听见那孩子大叫着要杀了我们吗?”
“哪怕你打个电话报警也好啊!”被锯子锯开了无数血淋淋的大口子的男人说,“我们做父母的,怎么能亲手把自己的孩子交给警察呢?外人报警的话,警察来制止了孩子,当然也就救了我们。”
“你是怕卷入无谓的家庭纠纷吧?你怕被人恨,却找了个不干涉别人家庭内部事务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对吧?”那老人嘲笑道。
浚介吓得从床上跳下来,正撞在亚衣画的画儿上。画儿上那张脸似乎在冲他笑:“难道不怪你吗?如果你早些介入,会有那么多人无辜地死掉吗?你要是早点儿去过问一下,也不至于惹一身麻烦了。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对家庭,你从根本上就是有偏见的,你认为那种臭味并不是从尸体上发出来的,你认为所有的家庭都是一天天在腐烂下去,都会发出那种臭味的!”
浚介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可能会发疯的,这种意识使他多少冷静了一点儿。他找出一个旅行包,把常用的东西塞进去,关掉电灯离开家,跑到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你就往繁华的市中心开吧。
黄昏时分,忙了两天一夜的马见原总算回家来了。
看着在公园附近散步的一个个和睦的家庭,马见原的心情非常沉重。这里的光景跟麻生家附近没有什么区别,难道在这平和的景象底下,也孕育着麻生家那样的悲剧吗?
走近自家的房子的时候,邻居家的杂种狗又咬起来了。马见原厌烦地咂了咂嘴,刚走进自己家的院子,家里的门就被从里边拉开了。
“你回来啦!”佐和子爽朗地跟他打着招呼。
“你怎么知道是我?” 棒槌学堂·出品
“狗嘛!邻居家的狗一叫,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
“这么快就过来开门啦?”
“我一直等着呢。心里想着,该回来了,该回来了……”
“在哪儿等着来着?”
“坐在门后头等着来着。你在电话里不是说马上就回来吗?”
马见原在警察署确实打过电话,但那是两个小时以前的事。
“听见了不知多少人的脚步声了。那个不是,这个也不是,最后听见邻居家的狗咬,心说这回是真的回来了!”
马见原走进家里关上门:“有像你这样坐在门后头等人的吗?别忘了你刚出院!”
“我已经好了嘛!能像这样等着要回家的人,才有真正出院回了家的感觉呢!”
佐和子那小姑娘似的撒娇的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有病。马见原心想,也许她的病真的好了,她是真高兴。但是,这种想法只维持了瞬间,因为他从佐和子的脚步声中听出,她那高涨的情绪里隐含着许多不正常的东西。他感到不安起来,一边脱鞋一边对妻子说:“昨天没能回家,对不起……”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出院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寂寞死了!”
“……过一会儿还得去。”
“哎——为什么?”
“出了大案子,本来现在也不能回来的,勉强跟上边请假回来的。”
“你不是说已经从一线退下来,只做案头工作了吗?”佐和子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用近于抗议的口气抱怨道。
马见原强忍着没发火:“我觉得很对不起你,没办法,碰上了一个特大案件……咱们不说这个了,你按时吃药了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童荒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