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和子的耳朵里好像同时捅进去好几根荆棘,痛得她大叫一声,把听筒扔了。与此同时,对方也把电话挂了。
掉在榻榻米上的听筒上的小洞发出的长音,犹如虫子们临死前凄惨的呜叫。
佐和子用双手捂着耳朵,恐怖地死死盯着受话器,担心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会跳起来袭击她。过了好久不见动静,她才把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
噼——听筒尖叫了一声以后,死了似地无声无息了。佐和子先用脚踢了那个死了的听筒一下,见没有动静,才战战兢兢地伸过手去拿起来,放到电话机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台死机器,根本不是什么活物。
佐和子在榻榻米上坐了一会儿,游移不定的目光落在了墙上的挂钟上,惊叫一声:“啊!该烧洗澡水了!”
快走到厨房的时候,脚踩在塌陷的榻榻米上,那地方咯吱咯吱小狗似地叫了起来,这声音把佐和子的脚拽住了。她反复地踩着塌陷的地方,咯吱咯吱的声音不停地叫起来。
“爸爸!我是研司!爸爸!我是研司!爸爸!我是研司……”
佐和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樱花盛开的小学校的大门前,马见原的大手拉着一个穿小学生制服、背着书包的男孩子的小手,跟一个女人站在一起。那个男孩子和那个女人佐和子都不认识。
佐和子失神的眼睛看着这张全家福似的照片,不知疲倦地踩着脚底下塌陷的地方。喝药的时间过了,她还在那里不停地踩着。
“只住一年,邻居里边最好没有中学生。”在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办公室里,浚介提出了一个让当班的老头儿感到奇怪的条件。
老头儿狐疑地看着浚介:“你是让家里有准备参加高考或中考的邻居轰出来的吧?在家老老实实呆着嘛,瞎闹什么?”
“……也许是吧。”浚介苦笑道。
为了找房子,浚介已经转了好几天了。在这个远离市中心的地方,碰上了这位有些古怪的老头儿。老头儿干咳了几下,慢吞吞地说:“上半年找房子,不好找啊,都是刚刚安定下来,谁这个时候搬家呀!”
浚介又失望了。好几家房地产公司都是这么说的。
然而老头儿刚才的话只不过是卖了个关子而已,他又干咳了几下:“不过,你要是只住一年呢,来得正是时候。有个朋友正托我帮他往外租房子呢。独门独户,造型雅致的古典式木造平房。又宽敞又安静,也绝对影响不了别人。房钱嘛,跟一般的公寓差不多。”
浚介拿着老头儿写的地址,坐公共汽车去看房子。下车以后走了好久,来到自卫队某部驻地旁边,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所木造平房。这地方还真是影响不了别人,不过,所谓雅致却绝对谈不上。靠近地基的木板全都朽了,看上去完全是一所废弃的房屋。
房地产公司的老头儿介绍过,这所房子的主人是一位七十五岁的喜欢养猫的老太太,嫁到这里五十多年了。四个孩子均已独立,一年前老伴儿去世后住进了养老院。孩子们打算把房子卖了,可老太太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简直可以说这所房子就是她人生的象征,怎么能随便卖掉呢?可是,如果一直闲置着没人住,房子还不得烂掉,于是就想把它租出去。
浚介看着不远处的一大片墓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别从什么地方钻出个鬼来吧。”
刚走进院子,一只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大黑猫噌地蹿了起来,把浚介吓了一跳。黑猫俨然像这个家的主人,瞪了浚介一眼,转身慢吞吞地顺着墙根往房子后边走去。
浚介不由自主地跟在猫后面往里走。房子一侧是个不小的庭院,野草丛生,还夹杂着不少野花。浚介用手指弹了弹一朵没有一点儿香味儿的野花,还想自言自语地发表什么议论的时候,从房子后面转出一个比猫大得多的活物来,又把浚介吓了一跳。
“您好!”活物说话了,原来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身穿灰色工作服,脖子上缠着一条毛巾,身体健壮,精悍利索。大概是由于常年露天作业的缘故,面色黝黑,皱纹很深。
“您在这儿……有事吗?”浚介带着戒心问道。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浚介的问话,而是答非所问地说:“这房子不错嘛!真不错!”男人感慨地叹了口气接着说:“确实不错,这种如此完美地跟大自然融为一体房子能够保留到现在,真是奇迹。”
听男人这么一说,浚介不由得重新打量起这所房子来。
青瓦铺就的房顶倾斜度不大,造型落落大方,粗大的柱子恰到好处地支撑着整个房子,墙壁部分相对较少。窗户大而多,使人很容易联想到身处房间时的开放感。全部采用天然建筑材料,却丝毫不让人觉得不结实,木材之间的组合相当严密。
“刚才偶然从这里经过,发现这是一所相当有特色的房子,就擅自走了进来,失礼了。”男人温和地说,“老式房子我见的多了,都装饰得花里胡哨,让人看着憋气。我喜欢这种构造简洁、跟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老式建筑。离大自然越来越远的现代人住在这种房子里也许是最合适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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