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司!接电话!我是妈妈!”绫女大声叫着,这个时间,研司应该在家里呀!绫女急得眼前出现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她走进洗手间,脱掉工作服,一边简单地擦洗身上一边自己安慰着自己:“也许是孩子上厕所时把电话设在录音档了吧?要不就是睡着了?可别是因为感冒了……”
想到这里,她赶紧换好衣服,跟宫地老人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往外跑。
“绫女!”宫地老人追上她,把刚才那个布娃娃熊递到她手上。
为了节约钱,绫女平时都是走很长的一段路坐地铁回家,今天为了早点儿见到儿子,坐上了一辆刚进站的公共汽车。可是,越想快越快不起来,路上堵车。公共汽车就跟乌龟爬似的那么慢。车上的男人们几乎无一例外地不时偷看绫女几眼。
脱掉了工作服的绫女简直变成另外一个人了。虽然没有化妆,穿得也很朴素,但生于北国的她皮肤白皙,反而显得更年轻、更迷人。
当然,绫女的迷人并不是天生的。她十几岁离家出走来到东京,不久就干起陪酒女郎这一行来,吸引男人本来就是她的职业。跟研司的父亲油井认识的时候,她的美貌正处于顶尖时期。
当时她在银座的一家高级夜总会的陪酒女郎中排名第一。
绫女当时不知道油井是黑社会的。金边眼镜后边的一双大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虽然掩藏着几分可怕的阴冷,但绫女认为那是有知识的表现。她认为油井可能是从一流大学毕业以后,直接被分配到金融机关的研究所工作,很少接触人,所以才有那样的眼神。而油井自称是一家企业的总经理助理。
实际上,油井的确毕业于一家国立大学的经济系,毕业以后沉迷赌博和女色,失去了自我控制能力,最后投身黑社会,当了黑社会经营的一个赌场的经理。
也许是因为没有卷入过暴力杀人事件的缘故吧,油井看上去并不像黑社会的人。他一个人来到绫女服务的夜总会,跟绫女谈巴洛克艺术,谈现代派绘画,显得知识丰富,很有修养。当时跟绫女同居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好上了,绫女正处于精神痛苦时期。
绫女出生于单身母亲家庭,她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因为母亲同时跟好几个男人睡觉,闹不清她到底是谁的孩子。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拿来一大笔钱,说要供她上大学,但那决不是作为一个父亲的爱,而是别有用心。高中一毕业她就跑到东京来,进了一所护士学校,她憧憬着当一名白衣天使,希望将来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助别人,同时也希望接受人们感谢的话语和称赞的目光。
可是,毕业实习的时候,她跟一个中年医生发生了性关系,结果被学校开除了。此后,她在饭馆里打工,跟一个失业摄影师同居了。摄影师脾气特别坏,动不动就打她,还为了筹钱办影展,怂恿她去当陪酒女郎。打那以后,绫女这个来自北方的农村姑娘,在那个特别的世界里经受了锻炼,走钢丝似地在男人之间周旋,言谈举止变得越来越迷人了。可是,她经常觉得很累,甚至产生过自杀的念头。
油井的出现,对于绫女来说,简直就是来了救星。绫女相信,油井跟别的男人不一样,他是一个正经的男人。但是,油井真正吸引她的地方也许不是他那张富有知识的脸,而是那张脸背后的敏锐和机警。结婚以后,绫女知道了油井是黑社会的,吃惊之余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没有考虑离婚,也不完全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研司出生以后,一直对绫女很好的油井突然变了。对于儿子的降生,他一点儿都不感到高兴,儿子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他早早就把婴儿奶粉买回来,催着绫女给研司断奶,甚至把研司推到一边去,自己去吸吮绫女的奶头。
随着研司的长大,油井的嫉妒心越来越厉害。他以严格教育为名,不让绫女抱研司,一旦发现了,就狠狠地打研司。绫女生孩子以后辞了工作,油井又以买房子需要钱为理由,逼着绫女晚上去酒馆打工,真正的目的是把绫女跟研司分开。
本来说好绫女打工的时间油井负责照顾研司,但油井不但不照顾,反而虐待。绫女发现以后,向油井提出强烈抗议,结果造成了油井对研司变本加厉地虐待。头发被揪掉过,肩膀被弄得脱臼过。
绫女提出离婚,油井哭哭啼啼地说,那是因为太爱绫女,也是为了把研司教育好,发誓以后决不再打孩子……
果然,油井开始喜欢研司,可是研司已经怕他了,总是躲着他。油井又生气了,不但又开始打研司,而且发现绫女又怀孕以后,狠狠地踢她的肚子,造成流产。
研司四岁的时候,绫女带着他离开了家。油井指使黑社会的人找到他们母子,强行把他们拖回来。绫女去向警察求救,可是警察说这是家庭问题不便介入。她又去法院要求离婚,但油井说什么也不离。后来,油井委托了几个黑社会的人组成了所谓的调停委员会,整天威胁绫女。那个委员会里边有一个人实在看不下去,向绫女介绍了一个叫马见原的警察。
马见原同情绫女,更愤怒的是油井对研司的虐待。他热心地听绫女谈情况,决心帮助她们母子。但在日本这个男子中心主义占统治地位的国家里,要想把油井送上法庭是非常困难的。马见原曾拉着他的一个当刑警的朋友一起吓唬过油井,禁止他再找绫女母子的麻烦。绫女呢,租了现在住的这处房子,找了现在这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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