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久子一拉门,没拉开,门好像被什么别住了。亚衣的房间没装锁呀!希久子从门缝往里一看,里边新安装了一个防盗链,这是怎么啦?希久子一边使劲儿拽门,一边大声喊道:“亚衣!
快把门开开!这样做妈妈是不会原谅你的!”
亚衣穿一件蓝衬衣和一条白色荷叶裙躺在床上,屋里只亮着一盏台灯。亚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黄色的污点,不住地眨着眼睛。
这时,希久子大喊大叫起来:“她爸!快来呀!她爸——”
天花板上的污点越看越像一个人,亚衣感到恐怖。周围的人都好像是陌生人,心里好像冻了冰,冷得她浑身发抖。
“亚衣!开门!快开门!”孝郎抓住门把手拼命地又推又拉,弄得防盗链乱响。
亚衣举起一把锋利的菜刀,指向天花板。今天早上,她悄悄离开家,买了一套防盗链,还买了一把菜刀。她真想用这把菜刀把自己身上这层假皮剥掉,露出真实的自己。
“亚衣!再不开,我撞门啦!”
亚衣转而把刀尖指向自己的脸,就像在质问自己似的,慢慢地把刀尖对准了自己的眼睛,碰到了眼睫毛。
“你跟电视台的人都说了些什么?你到底碰上什么鬼了?你给我出来!”孝郎嚷嚷着。
希久子说:“亚衣呀,你们班主任老师说了,你入学的时候成绩是全年级第十三名,是相当优秀的。老师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妈妈好伤心啊!”
亚衣的眼泪滚落下来,沾湿了枕头。孝郎后退了几步,正要向亚衣房间的门撞过去,亚衣猛地起身坐在床上,冲着门大声尖叫起来。
“呀——”
那声音就像一头幼小的野兽在遇到了危险的时候的嚎叫,充满恐怖感。
孝郎愣住了,但他还想说些什么。希久子冲他摇了摇手,拉着他的袖子下楼去了。
俩人回到卧室,希久子先坐在了床上。孝郎刚进来,希久子就用沙哑的声音吩咐道:“把门插上……”
“胡说什么呢?”孝郎奇怪地问。 棒槌学堂·出品
“电视上说了,家庭内暴力专题节目上说的,家里如果有有问题的孩子,睡觉的时候应该把门插上。”
“……指的是把孩子锁在房间里吧?”
“不是。为了防止孩子夜里袭击父母……现在这属于常识了。”
“……别说这种混蛋话!”孝郎愤然,一屁股坐在了梳妆台前边的椅子上,“那指的是有家庭内暴力问题的情况,亚衣又不属于暴力问题。你这个做母亲的,冷静一点儿好不好?你去给我倒杯凉水来,酒劲儿上来了……”
希久子有气无力地走到厨房里,自己先喝了一杯,然后给孝郎端回来一杯,孝郎一口气把一杯水全喝光了。
“亚衣干什么出格的事了吗?”孝郎躺到床上去,接着说,“你冷静地想一想,不就是跟电视台的记者说了句玩笑话,身体不舒服没上学,自己在自己房间的门上安了个防盗链嘛……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了,安个防盗链也算不了什么,不要神经过敏嘛。你说是不是啊?”见希久子只是呆呆地看着镜子不说话,孝郎生气了,“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那么看。”希久子看着镜子里那个疲惫的中年妇女的脸,“不是我神经过敏,亚衣最近确实变得很奇怪。”
“她奶奶死了,又刚上高中,正处于反抗期,你不是说叫什么青春期歇斯底里吗?亚衣的教育问题都是你管,为什么就没发现征兆呢?”
希久子的视线转向镜子里那个令人厌恶的中年男人:“……那你是干什么的?”
“我挣钱养家糊口啊!要是个男孩子嘛,你说我什么都不管还能叫人接受。女孩子嘛,当然应该由母亲来负责啦。哪家不是这样,也没见人家出问题嘛!怎么你就不行呢?”
希久子烦躁地说:“我不是在管吗?”
“你管什么了?还不都是推给她奶奶管。奶奶死了,亚衣就变得奇怪了,你说这怨谁?”
“谁推给她奶奶管了?是她奶奶不让我管!第一个孩子流产以后,她不是一直显摆她会带孩子吗?”
“显摆是显摆,照顾孙女还是尽心的嘛,咱们还应该感谢她呢!是她把亚衣抚养大的,难道这不是事实吗?”
“她是抚养了孩子,可是整天骂我,骂得我焦躁不安!”
“正是你这种焦躁不安给了孩子不好的影响,你就没有意识到应该怎么做母亲!”
希久子嘲笑道:“你就意识到怎么做父亲啦?你在家里一直就是个孩子!她爷爷奶奶活着的时候你依靠她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死了你就把亚衣推给我,你就知道逃避!”
“我逃避?我在跟整个世界打交道做买卖,这工作不仅关系到我们一家银行的生死存亡,甚至关系到全日本的银行的生死存亡!我的责任重大到甚至可以扔掉家庭的程度,我能逃避到哪儿去?”
“还不是因为家庭这一头负担太重,你才逃避到所谓的工作里去的!你到现在还是个孩子,重的一头你扔下不管,选择轻的那一头!什么跟整个世界打交道,说穿了只不过是嫌家庭这头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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