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大门外边的路上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浚介不由自主地朝大门外跑去。
一辆红色赛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紧身衣裤的姑娘,一边往车轮下看,一边嘟囔着:“轧上了……轧上了……”
婴儿似的叫声从车轮下传来。浚介一看,只见那只大黑猫的下半身被压在车轮下,内脏都从肛门里挤出来了,痛得它吐着舌头瞪着眼睛,一边惨叫一边用前爪抓挠着地面。
“快倒车呀!”浚介冲姑娘喊道。
“不!我不敢!怎么办?怎么办哪?”姑娘慌了神儿。
黑猫继续惨叫着。姑娘一把抓住浚介的胳膊,躲到浚介身后:“我不敢!帮帮我!”
浚介看了黑猫一眼,发现黑猫正在仇恨地瞪着他。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大野从后面过来了。只见他蹲在被车轮压着的黑猫前边,温柔地抚摩着黑猫的头,闭上眼睛,好像在祈祷着什么。黑猫求救似地用爪子挠他的手,但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大野先生……”浚介不知道大野打算干什么,担心地叫了他一声。
大野突然睁开眼睛,左手按住黑猫的脖子,右手攥住它的头,就像拧紧一个大瓶盖儿似的,猛地拧了三百六十度。黑猫的最后一口气呼出来,其余韵冲击着浚介的耳膜,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黑猫的前爪停止了抓挠,瘫软地趴在了车轮下边。
大野冲着黑猫垂下了眼睑,不动声色地问浚介:“会开车吗?”
“啊,有驾照,不过没怎么开过。”浚介推开那个姑娘,坐进车里,挂上倒挡倒车。
大野到停在附近空地的自己的小型客货两用车上拿来一块黑色的塑料布,把黑猫放在上面。看见浚介从跑车那边走过来,对他说:“我要厚葬这只猫。”说完小心翼翼地捧着黑猫放到了他的车上。
红色跑车一溜烟地跑了,大野看了看手表:“糟糕!天黑之前我得把剩下的活儿干完!”说完就又钻到房子下面去了。
大野干完活儿钻出来以后,浚介对他说:“还是钢筋水泥的房子好,不用担心白蚁。”
“这您就误会了。”大野拍打着身上的土说,“就算是钢筋水泥的建筑,也有日本式的榻榻米房间吧?只要有木头就会有白蚁,那些坏东西无孔不入。这么跟您说吧,真正安全的家是没有的。”
大野严谨的工作态度和渊博的知识,特别是他拾黑猫从痛苦中得到解脱的干脆利索的做法,使浚介肃然起敬。“大野先生,你做这个工作已经有很多年了吧?”
大野一边开车门一边说:“哪里,刚三年。”
“什么?”
“要是从独立出来算起,只有一年半。怎么?您担心我的技术不行?”
“看您说的,我是感到吃惊。”
“要说经验,我也许还有些不足,但要论工作态度和质量,我保您满意。”
小型客货两用车开走了,车后卷起沙尘。沙尘过后,一个人影出现在刚才黑猫被轧死的地方。啊,是游子。
游子穿一件运动衣,一条牛仔裤,红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辫,像个小姑娘。
浚介笑容满面地跟她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游子却严肃地直截了当地说:“跟我走一趟!”
“……什么?”
“跟我到亚衣家去一趟!”
“……他们跟你联系过了吗?”
“没有。但是,我觉得应该去一趟。”
“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还叫急呀?就这么置之不理是不行的!”
“谁说置之不理了?我不是说过应该多加注意吗?”
“电视台采访你们以后你又到她家去过了吗?她现在怎么样?还没去过吧?”游子盯着浚介,用谴责的口吻对他说:“你一边说应该多加注意,一边什么都不做!”
浚介生气了:“一是得看机会,二是有我跟她的风言风语,哪儿那么随便说去就去呢?”
“你不是说你跟她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吗?”游子一针见血地质问道,“跟我一起去!去帮帮他。现在马上就去!”说完一把抓住浚介的手腕,拉着他就要走。
“放开我!”浚介甩开游子的手,游子打了个趔趄差点儿跌倒,手撑在了石子路上。浚介虽然觉得自己有点儿过分,但并没有上前搀扶她,“……啰唆什么呀!学校对她的处分还没决定呢,现在学校的人对她追问个没完没了,班主任老师们也到她家去了,逼得她够戗了!”
说到这里,忽然发现游子右脚的脚脖子都渗出血来了:“哎呀!对不起!蹭破了吧?”
游子把脸转向一边:“不是现在蹭破的。”
“那是……”
“真叫人讨厌……”刚才还满腔热情的游子冷了下来,身体微微颤抖着。
浚介说:“到家里坐坐吧,不管怎么说,先到家里坐坐吧。”其声音之温柔,感情之真挚,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
进家以后,浚介请游子洗了手,安排她坐下,拿过来一个小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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