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久子疑惑地皱起眉头:“……女儿?您怎么知道我有女儿?”
“一听声音我就听出您是哪位来了。当然,我不可能记住所有的声音,但我可以从人们说话的口气和态度上大致判断出来。您女儿上高中一年级,不去学校在家休息,吃很多,然后又吐掉……是不是啊?”
“啊……您记得真清楚。”
“当然得记清楚啦。搞心理咨询嘛,不能听了电话就算完成任务了。得认真地听对方诉说,得把对方的烦恼当成自己的烦恼……所以,您能过来,我特别高兴。您能认真地对待女儿出现的问题,我为您感到高兴。”
“我没想那么多……自己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这儿来了。单是听您说话心里就挺舒服的,听了以后心情就平静多了,所以,不知不觉地就跑到您这儿来了。”
“您过奖了。请进,参加一次试试吧。”加叶子说着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向“家庭教室”走过去,希久子不由得跟了上去。
“请问,您贵姓?”
“……芳泽。”
“噢,芳泽女士,是真名吗?”
希久子犹豫了一下说:“是。”
“女儿叫什么名字?”
“亚衣。”
“亚衣,好漂亮的名字啊!”加叶子说着拉开了“家庭教室”的门。
这个“家庭教室”比一般学校的教室要大。高高的天花板,素花壁纸,硬木地板,沉静中透着华丽。单从外边看,谁也想不到里边会有这么宽敞。
已经有二十多个人坐在教室里了。人们既像是前来做弥撒的,又像是准备认真听讲的高中生,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前边低低的讲台上摆着的一个造型奇特的建筑模型。
“请坐!”加叶子对希久子说。
希久子看了已经坐在教室里的人们一眼。大部分是跟她年龄差不多的家庭妇女,有的还是丈夫陪着来的。他们的表情虽然说不上开朗,但也不是想像中那么忧郁。大概是因为有同样烦恼的人们坐在了一起,不由得产生了放松感的缘故吧。也许是在这里认识的吧,其中有几个人还笑着跟旁边的人小声说话呢。
希久子仔细看了看摆在讲台上的那个造型奇特的建筑模型。
那是一座传统的日本式住宅的模型,大约有一米多高,做得很精巧。虽然只不过是个模型,但让人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家,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感慨。
此刻,希久子就被这个模型吸引住了,家庭生活的一幕幕场景放电影似的浮现在眼前。
走进家里,这边是客厅,那边是厨房,丈夫在看报,亚衣在做功课,自己呢,把晚饭做好以后正在往餐桌上搬……“亚衣——快来帮妈妈一下!”“哎——来啦!”到了早晨,亚衣急着忙着去学校的时候,对希久子说:“妈妈!我也想做一个您那样的女人……”
“咱们开始吧!”有人招呼了一声。
希久子从遐想之中回过神儿来,只见周围的人们有些紧张地坐直了身子,希久子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加叶子坐在希久子旁边,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膝盖上的有些僵直的手,意思是让她放松。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人站在了比那个摆着住宅模型的讲台还要高的讲台上。他长着一副严峻的脸,但脸上闪耀着慈父般的光辉。
“我是大野。”他自我介绍道。他脸上的皱纹很深,好像用刀刻上去的。两眼炯炯有神,放射着令人感到几分恐怖的光。他穿的是一身很特别的服装,样式像某种宗教的法衣,材料却好像是做柔道服用的那种厚厚的白布,下摆一直拖到地面,走起路来很受限制。两个袖子没开口,右边的从肩上背过去,左边的从腰际背过去,像个受罚的人。
“人嘛,谁都在不同程度上受着虐待,谁都没有自由!”大野好像是在为自己的穿着做解释似的,朗朗地开始说话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受着虐待却没有自觉……只是在碰到了某种问题,觉得自己心灵的自由被夺走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把自己最亲近的人的自由给夺走了。”
大野是个男低音,声音穿透力很强,通过人们的耳朵,震撼着人们的心灵。
“是什么束缚着我们,夺走我们的自由,然后又让我们伤害我们的亲人呢?在我详细论述这个问题之前,首先要感谢经常来参加家庭教室的朋友,也要感谢第一次来参加家庭教室的朋友。”说到这里,大野的视线停在了希久子脸上。
希久子顿时紧张得浑身僵硬。
大野微笑着问道:“你来的路上,天气怎么样?”
希久子惊慌失措地:“啊……这个嘛……”
“没注意吗?”
“不……晴……”希久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大野点了点头,继续对大家说:“晴得挺好的,不过有一层雾气,总让人觉得不那么爽气。我认为大家的心情跟这天气差不多……我们都想清除那层雾气,恢复原先的五月天……我们的孩子就像这天空,有时晴,有时阴,有时刮风,有时下雨,有时甚至是暴风雨,但无论怎样,我们都是深深地爱着他们的……暴风雨过去以后,天空难道不是更晴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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