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醉酒的男人歇斯底里地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很得意自己的敏锐。索江立刻看出不对,一把把颜婉拉到自己这边。那个男人在狂笑中眼珠突出,变得通红。接着“呼”地一下,一尺多高的火苗从他嘴里喷薄而出。他很快燃烧起来,他喝下去的酒精,成了最好的助燃剂。尖叫声立刻从人群中爆发。
索江拉着颜婉就跑。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明白,发生了最恐怖的事情。
他拉着颜婉来到街口的停车场,发现汽车根本不可能开出去。停车场出口已经被匆忙往外开的汽车堵死。再往回看,街上到处都是奔走呼号的人群。不时有女人倒在地上,也不时有男人身上冒出火来,就像一支又一支奔跑的蜡烛。
“我们怎么办?”颜婉都带了哭腔。
“我们也跑,必须跑,死也要跑。”索江扯开喉咙喊着。他的声音很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
邹放盯着两具尸体,一筹莫展。一具男尸,蒋昆;一具女尸,小枚。
小枚是在警局里突然不行的。她坐在椅子上接受调查做笔录,突然就像一滩泥一样出溜下去。警察当时就慌了手脚,使劲往上拽她,可怎么都不能把她放回椅子上去。她就像完全没有骨头,全身往下垂着,可怜无助地看着试图帮她的人。
小枚被送到了公安医院,进门的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什么伤都没有。医生们都断定可能是因为突然惊吓导致心脏病发,但只有邹放觉得另有原因。
现在,他开始取样本,下刀,打算看个究竟。结果证实了他的猜测,小枚年轻的心脏壮实得很,根本看不出任何病变的迹象。
他工作得相当认真,一点都没注意到外面已经警笛大作,纷乱如麻,直到有人拼命地敲打房门。外面的人在喊:“邹放,快出来,所有的人都到火车站,维持秩序。”
火车站的进站口人头攒动,无数的人拎着大包小包,试图冲进来。火车站的保安和邹放这些警察,手挽手地组成人墙,拼死地挡住哭喊叫骂的人群。刚开始,他们还试图只放有票的人进入,可很快发现,缺口一旦打开,就有无法合拢的危险。于是,他们只好咬牙闭眼,谁都不让进,任凭拳头落在头上身上。混乱中有人给了邹放一个大嘴巴,邹放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火车站内也一样拥挤不堪。人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不选择方向,不选择车次,只希望尽快地离开这里。每一列火车上都塞满了人,有人甚至试图爬上火车顶端。已经有两列火车因为过度拥挤而无法发车。
肮脏闷热的空气令人作呕,状况比春运还要糟糕。
支撑不住的人群,就地大口地吐了起来。候车室和走廊上,也出现了倒毙者,女人瘫软,男人焦糊。人群不时地发出惊呼,像潮水一样退下来,那是因为又有一个家伙在燃烧。
邹放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胳膊酸得就像要断掉。不远出一个壮汉嗷嗷地叫着,屁股上窜出火苗,把他像火箭一样发射出去,接着重重地摔在人群之中。闻着他发出的怪味,邹放突然有了奇怪的念头,那就是这辈子再也不会吃羊肉串了。
一个小时以后,大批武警赶到车站广场。他们迅速行动,把人群分割包围,圈成百十人一个的圈子,然后开始发放食品饮料,一一劝说大家回家。有愿意回家的人,可以上专车送回去。
大多数人不愿意回去,他们害怕自己永远走不出这座城市。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已经走不掉了。火车站封闭,机场关闭,高速公路关闭,离开城市的每一条道路都被封锁。自古以来,人们对待不知道缘由的瘟疫,只有唯一一个办法,那就是——隔离。宁死一座城,不能让瘟疫蔓延。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清理尸体的汽车也出现了。路上有不少倒着的人,有自燃的,也有无力奔跑被踩踏而死的,还有很多受伤者。一有人触动这些伤员,他们就会努力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我有力气,我自己能走。”
昨天还是繁华的都市,股市上扬,房价飙升,汽油不可遏止地涨价,手机坚决双向收费,人们等着花儿绽放,盘算出国旅游,可只用了一夜,就变得满目创痍,不堪入目,人人自危。不要抱怨上班太辛苦,和地狱的感觉相比,能早晚打卡,是一种幸福。
黄家宝也没有料到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扩大得如此迅猛。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别墅里就充满了病人。房间很快就住满了,后到的人只好在绿地草坪上坐卧。卫生局的代理局长萧广涛打电话问他:“自燃和肌肉无力是一种病吗?”
这是一个平时听上去十分可笑的问题,但此时黄家宝只能给一个可笑的回答:“我也不知道。”
荒唐的瘟疫,终于让他给赶上了。
谢丹青的老公站在了黄家宝办公室的门前。这是一座独栋别墅,黄家宝和他的化验室以及医务人员的宿舍,都挤在这里。路大雷说:“我要见黄医生。”
大家都知道他是谁,知道他曾经暴打过黄医生,所以没有人去通报。不过这个男人没有嚣张,他只是用很小的声音说:“我老婆快不行了,她有话对黄医生说。”他的态度,不像是来打架的。
黄家宝出来了,什么也没说,跟着男人往谢丹青的病房走。路边是一群群等待病床的人,一个男孩安慰他瘫软的女朋友说:“你看,有人要死了,我们就能住进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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