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里笼罩着一团连他自己也不敢承认的恐惧感。这是一种足以使人疯狂的感觉。
他猛地站起身,膝盖在桌子上磕了一下,一页稿纸轻轻从桌边滑落,在空中慢悠悠打着旋飘到镶嵌瓷砖的地板上,一半隐在桌下的阴影里,一半露在外面。如果留心的话,能够看到上面写着下面一些文字:
未经核实
似乎极有可能
品系编号为848-AB
坎皮恩(男),萨莉(女)
抗原转型及突变。极其危险,
死亡率高,传染比例估计可达
99.4%。亚特兰大瘟疫中心已经了
绝密文件。(完)
P-T-222312A
墙上装着5部监视器。斯塔基走过去,在中央的屏幕下面按了一下按钮,忽地现出一幅画面。这里是加利福尼亚州沙漠区,一片荒凉,红外摄像的浅红色调在荒凉中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就是这儿,斯塔基想,蓝色工程。
恐惧感再一次袭遍全身。他把手伸进衣兜,摸出一个蓝色药片,他的女儿管它叫“镇静剂”。叫什么无关紧要,关键是看效果。他没有用水,而是把药片直接送到嘴里,下咽时那张刚毅的面孔不由自主地皱动了一下。
蓝色工程。
他把目光转向另一个监视器,然后又打开了其他的几部监视器。4号和5号监视器显示的是试验室。4号为物理实验室,5号为生物病毒实验室。生物病毒实验室里放满了动物笼,主要是天竺鼠、恒河猴,还有几只狗。这些动物似乎都还醒着。物理实验室里,一台小型离心机仍在不停地转来转去。斯塔基提过这件事,而且态度十分强烈。离心机这样起劲地转来转去,真给人一种见了活鬼的感觉,因为旁边就是埃兹威克博士的尸体,四肢伸展着,就像被大风吹歪的一具稻草人。
他们解释说,离心机和照明设备用的是同一个电路,如果关掉离心机,灯就会全部熄灭,而现场的摄像机没有安装红外设备。斯塔基明白了。可能还会有一些军界要员从华盛顿赶来看一看这位仅有1英里之遥的沙漠之下400英尺的地方命归黄泉的诺贝尔奖得主。关掉离心机就等于让这位教授永不见天日。道理很简单。她的女儿大概会管这叫做“第22条军规”。
他又吞下一片“镇静剂”,转头去看2号监视器。这幅画面最令他感到恶心。画面中一个男子脸泡在汤里。一个人会以这种方式了结一生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它使人想起了馅饼摔到脸上的滑稽镜头,可是如果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那可就毫无滑稽可言了。
2号监视器是蓝色工程的咖啡厅。发生事故的时候正好是在换班时间,所以咖啡厅里人并不多。他想,对于这些死者而言,不管是咖啡厅,还是卧室,或者是试验室,在哪都没有什么区别,可像这样一头栽进汤碗里……
身穿蓝色工作服的一男一女蜷缩在糖果机旁边的地板上。一个身穿白色工作服的男人躺在投币式自动电唱机旁边。靠着桌子还有9个男人和14个女人,有的还紧紧握着满满的一杯可乐或雪碧,手掌早已僵硬。趴在镜头深处的一张桌子边上的男人名叫弗兰克·D·
布鲁斯,就是他脸泡在汤里。
1号监视器只显示了一个数字时钟,13号之前钟表的全部数字均为绿色,现在已经变成了浅红,停在06:13:90:02:37:16。
1990年6月13日2时37分16秒。
斯塔基听到身后传来几丝轻轻的响动。
他逐个关掉监视器,然后转过身,看到落在地上的一页稿纸,拣起来放回桌上。
“来。”
是克赖顿,他神情严肃,面色铁青。又有坏消息了。斯塔基平静地想。
“嗨,莱恩。”他低声地打了个招呼。
莱恩只点了下头。“比利。这个……天哪,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是军人,我想应该开门见山。”
“那些碰过坎皮恩尸体的人正在亚特兰大接受隔离检查,情况不妙。”
“都是这样吗?”
“5个可以确诊。有一个——他叫斯图尔特·雷德曼——一直是阴性。不过据我所知,坎皮恩也是有50个小时一直是阴性。”
“坎皮恩要是没跑就好了。”斯塔基说,“保安太差了,莱恩,太差了。”
克赖顿点点头。
“接着说。”
“阿内特已经隔离。那里已经发现了16个传染性极强的A级流感病例。这些只是症状比较明显的。”
“新闻界怎么样?”
“目前还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以为是炭疽。”
“还有呢?”
“还有一件很麻烦的事。有一个叫乔·鲍勃·布伦特伍德的德克萨斯州高速公路巡警。坎皮恩最后到的加油站是他表弟开的。昨天上午他路过的时候告诉哈泼·斯科姆说医疗人员就要赶来。三个小时前我们找到了他,现在正送他去亚特兰大。当时他巡逻经过了大半个东德克萨斯,天晓得他接触过多少个人。”
“噢,不好。”斯塔基说。忽然,他感到一阵搔痒,从大腿根一直爬到腰部,不禁毛骨悚然。传染比例99.4%,他想。这个念头不知为什么在他的脑子里转来转去,怎么也摆脱不掉。就是说死亡率高达99.4%,因为人体无法生成必要抗体制止抗原病毒的不断变异。只要人体产生对应的抗体,病毒就会变成一种新的形式。同样,人类几乎无法制造这种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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