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热了。”她无力地答道。
“看在上帝的份上,下楼在树底下躺一会儿去吧。看着在摩西·
理查德森谷仓的陡顶上挑战死亡的男人是如何飞下来的。”
“别开玩笑。我认为这是个愚蠢的决定,而且还很危险。”
“是这样,不过如果我做了这件事,我心里感到好受些。下去吧,法兰妮。”
她心里想:唉,他是为我才做这个的。
他站在那里,满身汗水,眼神中流露出恐惧,陈年的蜘蛛网挂在他那赤裸肥厚的肩上,他的小腹在紧身蓝色牛仔裤收紧的腰部褶成几褶。
她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他的嘴一下说:“当心点。”然后噔噔顺着楼梯向下跑去,只觉得腹中的可乐在胃里上下涌动;尽管她跑得很快,但还是看到了他眼中浮现惊喜之色。她从草料棚沿着跑向散落着麦秸的谷仓底的速度更快,因为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了。她知道这是由于酷热、可乐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原因,如果哈罗德听到她呕吐的话,会怎么想?因此,她打算跑到谷仓外哈罗德听不到的地方去吐。刚一到外面她就吐了。
哈罗德在4点15分时从上面走了下来,太阳将他晒得通红通红的,他的胳膊上溅满了白漆。在他忙着的时候,法兰妮在理查德森前院的榆树下打了个盹儿,由于紧张的缘故,她并没完全睡着,耳朵还在支楞着,等待着谷仓顶木瓦断裂的响声以及可怜的哈罗德从90英尺高的仓顶摔向地面时发出的绝望的尖叫声。不过,谢天谢地,这一切并未发生,而现在他正骄傲地站在她的面前,脚被草坪染得绿绿的,胳膊白漆点点,通红的肩膀。
“你干嘛把漆桶给提下来?”她好奇地问他。
“我不想把它留在上边。它可能会自己着起火来,毁了咱们写的字。”她又一次想到他履行自己的诺言时真是坚定不移,一丝不苟。叫人觉得可怕。
两人凝视谷仓顶,刚刚刷上的油漆在绿色木瓦的强烈对比下显得格外耀眼,上面所写的字让法兰妮想起了在南方看到的那种,写在谷仓顶上的标语:上帝保佑,干掉印地安红番。哈罗德所写的是:
“我们已去了佛蒙特州斯托威顿的瘟疫中心。
先经1号国道到威尔斯
再经95号州际公路到波特兰
302国道到巴里
89号州际公路到斯托威顿
1990年7月2日离开奥甘奎特
哈罗德·埃米·劳德
法兰妮·戈德史密斯”
“我不知道你的中间名。”哈罗德抱歉地说。
“没关系。”法兰妮答道,眼睛仍盯着谷仓顶上的大字。第一行大字正好写在谷仓圆顶窗户下面,最后一行她的名字刚好在排雨管道的上边。“你是怎么写上最后一行字的?”她问道。
“这不难。”他忸怩地说。“我得把腿悬出来一点,就是这样。”
“哎,哈罗德,干嘛不只签你一人的名字?”
“因为我们是一个集体。”他说道,然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说,“你说对不对?”
“我想是这样……只要你不自杀。饿不饿?”
他感激地笑了,说:“饿极了。”
“那咱们去吃点东西去。我待会儿再给你灼伤的地方涂点婴儿油。哈罗德,你得穿上你的衬衣。晚上躺在伤口上你可没法睡觉。”
“我会睡得很香。”他回答道,并冲着她笑了笑。法兰妮也报以微笑。他们晚饭吃的是罐头食品和法兰妮调制的饮料(她加了糖),不久,天色渐渐黑下来,哈罗德胳膊夹着样东西来到了法兰妮的房间。
“这是埃米的,”他说,“我从阁楼里找到的。我想这是我父母在埃米高中毕业时送给她的。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不过我还是从贮藏室里找了几节电池。”他拍了拍衣兜,鼓鼓囊囊地装着几节电池。
这是一部便携式电唱机,那种有着塑料外壳,专为十三四岁小姑娘带着到海滩和草地聚会设计的。电唱机装有45个单曲唱片,有奥斯蒙茨、利夫·加勒特、约翰·特拉沃尔塔和肖恩·卡西迪灌的唱片。她仔细地察看着唱机,感到热泪一下涌上了自己的眼眶。
“来,试试它还能不能用。”她说。
它真的还可以用。他们各自坐在长沙发的一端,便携唱机摆在他们面前咖啡桌上,他们脸上呈现出平静伤感的专注之情,默默地倾听着那失去的世界的音乐在夏夜中回荡。
第37章
起先,斯图听到狗叫声时并没有太在意;这种情况在晴朗的夏日上午是经常发生的。他刚刚穿过新汉普什尔州南拉伊盖特镇,眼前的公路在美丽的乡间蜿蜒向前,阳光穿过路边的榆树洒向路面,给路面铺上了一层晃动着的硬币大小的光斑。路两旁生长着密密的灌林丛——有郁郁葱葱的盐肤树、桧树以及其他许多他叫不出名的灌木。品种之多,令他眼花缭乱,他熟悉东德克萨斯的植物,那里路边的植物种类没有这里多。在他左边,一堵古老的石墙在灌木丛中蜿蜒穿行,时隐时现。右边,一条小溪欢快地向东流去。灌木丛中不时有小动物跑动(昨天,一条硕大的母鹿站在302号公路白线上尽情地吸吮着早上的空气,这一景象使他看呆了。),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在这种声音的衬托下,狗叫是世界上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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