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水已经不多了,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只是现在不想考虑,只是现在不想考虑。”
他不想死,不想挨饿。他满腔愤怒。三天前他心中就升腾起这种愤怒,而且这种感觉还正随着饥饿感的增强而与日剧增。他幻想,如果他那只早已死去的宠物兔能够思考的话,它也会这样恨他的。(现在他睡得很多,而且在梦中总是受到兔子的困挠,它的身体被吞噬了,毛皮被摊在地上,蛆在它的眼睛里蠕动,最可怕的是那些血淋淋的爪子,每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就满心忧惧地看看他自己的手指)。劳埃德的愤怒全部聚集在想象中的一个简单的概念上。这个概念就是那把钥匙。
他现在被锁在牢房里。以前看起来他似乎应该被锁起来。他是那几个坏蛋之一。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坏蛋。波克才是真正的坏家伙。如果没有波克的话,他做的事根本算不了什么。但是,他也要承担一些责任。还有维加斯的乔治亚·乔治和“白色大陆”的那3个人——他也参与了那件事,他估计自己已经受到惩罚了。他认为自己应该被逮起来,但不该关这么长的时间。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做,但是当他们已经完全把你控制在手中的时候,他们就是给你枪子,你也得吞下去。正如他对律师所说的,在这次“三州疯狂屠杀”中,只承担20%的责任。不是坐电椅,上帝呀!千万不能坐。简直是太可怕了。
但是他们有钥匙,这是最关键的东西。他们可以把你锁起来,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在过去的三天中,劳埃德开始隐隐约约地领会到“那把钥匙”的象征意义了,它有护身符般的魔力。如果你按规则玩游戏,就把钥匙奖赏给你。反之,如果不按规则玩的话,你就永远被关在里面。钥匙与“强手棋”中的“蹲监狱”卡没什么两样。你不要想侥幸躲过,不要聚敛200美元。拥有了钥匙就有了某些特权。他们可以剥夺你10年的寿命,或是20年,或是40年。他们可以雇用像马瑟斯这样的人打你。他们甚至可以用电椅来了断你的一生。
但是,他们拥有钥匙并不等于就有权利离开这儿,而把你丢在牢房里饿死。并不等于他们就有权利把你逼到吃死老鼠,甚至要吃褥垫上干麻布的地步。也并不等于他们就可以把你逼到只想去吃邻近牢房里的死人肉的境地(如果你够得着那个人的话,那就有可能——嘟哒,嘟哒)。
有些事情你却无法办到。你拥有钥匙,所能做到的无非就是这些,再过分的也就不可能了。当他们本可以放他出去的时候,他们却把他放在这儿悲惨地死去。不管文件上说什么,他的确不是一个杀人狂,不是见谁就想杀谁的那种人。在他碰到波克之前,他所能做的最坏的也只不过是小事一桩。
所以他愤怒,这种愤怒驱使他一定要活下去——或者至少是想方设法活下去。曾经有一段时间,这种愤怒和活下去的决心对他来说好像是一点用都没有,因为所有有“钥匙”的人都已经患流感死掉了。他想找他们报仇也办不到。后来,他的饥饿感渐渐加重,他知道流感不会让这些人送命。只会致像他这样的失意之人于死地;它只会让马瑟斯死,但决不是那个雇用马瑟斯的可恶的家伙,因为那家伙有钥匙。流感不会致监狱长和看守人于死地——很明显那个称看守人生病的警卫是个该死的骗子。它也绝不会害死假释官、县法官或中央情报局人员。流感绝不会波及那些有“钥匙”的人。它不敢,但是劳埃德却要去惹惹他们。如果他能活着离开这儿,他会给他们颜色看看。
床腿又一次钩住了特拉斯克的裤脚。
“过来,”劳埃德低语道,“过来,到这儿来……坎普敦的女士们唱着这支歌,整……嘟哒……天”。特拉斯克的身体顺着牢房的地板缓慢地、艰难地滑过来。就是渔人钓金枪鱼也没有像他钩特拉斯克这样谨慎小心,一波三折。特拉斯克的裤子被撕烂了,劳埃德终于可以穿过栅栏,抓住他的脚了……如果他想的话。
“没什么事,”他低声对特拉斯克说。他碰了碰特拉斯克的腿。他抚摸它。“不要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老朋友,我一点也不想。”
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正在流口水。
劳埃德在落日余晖中听到有人的动静,起初声音非常遥远,也很陌生(金属和金属的撞击声),他原以为自己肯定是在做梦。现在他已对这种醒着和沉睡的状态非常熟悉。过去他不知不觉地就会越过那个界线。
但后来又传来了人的说话声,他迅速地爬上了床,饥饿干瘦的脸把他的双眼衬托得更大、更亮。声音顺着走廊传过来,然后又沿着楼梯口到门厅,这儿是连接会见室和中心监狱区的地方,劳埃德就在这儿。
“喂!——喂!这里有人吗?”。
但是奇怪的是,劳埃德起初的念头就是不回答,也许他会走开的。
“屋里有人吗?去一次,还是去两次?……好了,我就来了,我刚刚离开凤凰城这个鬼地方,还没来得及掸去鞋上的尘土呢。”
听到这儿,劳埃德突然来了劲。他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操起床腿,疯狂地在栅栏上敲打;金属的撞击声越来越急促,他拳头紧握,指骨都快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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