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一反应是想冲她大吼一声,“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是这样,你就继续试试吧,看看你是如何用落后的头脑来观察世界的。”拉里克制住自己,想着他不仅丧失了与男孩之间的友情,也迷失了自己。也许他应该从另一边儿过去,然而纳迪娜却跟着他出来,像影子似地尾随着他,在阳光的照射下,影子缩得很小,但还没有完全消失。
“比自行车更笨重,”拉里说道,“一旦失去平衡,你不可能像扶正自行车一样容易地重新掌握摩托车的平衡。这摩托车有50磅重,你很快会习惯掌握这个重量,但也只是稍微习惯一下而已。在一辆标准变速汽车里,你用手操纵变速器,用脚控制刹车。而骑自行车则颠倒过来:用脚控制变速器,用手控制刹车,而这里是两个刹车而不是一个。右脚控制后轮刹车,右手控制前轮刹车。如果忘记了,就使用手刹,你很灵巧地控制自行车把手,而你也必须习惯带人。”
“带乔?但我以为你会带他的!”
“我很高兴载他,”拉里说道,“可是现在我想他不会让我载他,你说呢?”
纳迪娜久久地看着乔,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她说道,接着又说,“他恐怕更不会愿意和我一块儿骑摩托,那会吓着他。”
“假如他愿意,你就要对他负责。而我要对你们俩负责。我不想看见你们从车上掉下来。”
“拉里,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过吗?你和别的什么人?”
“是的,”拉里回答道,“我摔了下来,和我一块儿骑摩托的女人摔死了。”
“她撞倒了摩托?”纳迪娜神情依旧。
“没有,一切都发生了。我说那70%是交通事故,而30%是自取灭亡。无论她从我这儿需要什么……友情、理解、帮助,我不知道……她总是不知足。”拉里此时很难过,他的声音沉重,喉咙哽阻,他止住了泪水说道:“她叫丽塔,丽塔·布莱克莫尔。我想对你们做得更好些,就是这样,更好地对你和乔。”
“拉里,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的过去?”
“因为一提起来就会伤人,”拉里坦率地说,“这事很伤人。”这就是事实,但不是全部。这不是做梦。拉里发现自己很想知道纳迪娜是否也做过噩梦——昨晚他醒了一会儿,而纳迪娜辗转反侧,轻声咕哝。然而今天她却什么也没说。那么乔呢?乔做过噩梦吗?当然,他不会了解这些,但是勇敢无畏的安德伍德会担心噩梦……
“那么,我们明天去,”纳迪娜说道,“今晚教我如何骑摩托车吧。”
首先这儿有一个问题:拉里选出两辆摩托车。特许经销商店里有打气泵,但是没有电,打气泵无法使用。拉里发现地下储油罐上面覆盖的钢板旁边又有一张糖纸,他推断,足智多谋的哈罗德最近把钢板撬开过。不管他害相思病与否,怪异与否,拉里对哈罗德是很佩服的,几乎是喜欢他了。他在脑子里已经给哈罗德画了像,有可能是个30来岁的农民,高大帅气,极瘦,表面上看起来可能不很聪明,然而却非常地狡猾。拉里咧嘴笑了。在头脑里画一个你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人的像,这是做傻事,因为他们不是你想象得那样。所有的人都知道声音如肠线一般细的每月拿300英镑的无线电唱片音乐节目广播员的事。
当纳迪娜找来了冰冷的晚餐时,拉里正在特许经销商店四周徘徊。在那儿他找到了一个巨大的垃圾铁筒,一根撬棍斜靠在上面,橇棍头上有一根卷曲的橡皮管。
“我又找到你了,哈罗德!看看这个。这家伙用吸管从地下储油罐中把油吸走。我很奇怪他没把吸管带走。”
“拉里,也许他割走了一段,这是剩下的……哦,我是指,它在垃圾筒里。”
“对啊,你说得对。”
拉里把撬棍和橡皮吸管拖到储油罐上面盖的钢板旁边。
“乔,你能到这儿来一会儿,帮帮我吗?”
男孩吃着奶酪和饼干,他抬起头来,不信任地瞪着拉里。
“过去吧,一切都会好的。”纳迪娜平静地说道。
乔慢慢地挪动着脚步走过来。
拉里把撬棍插到钢板接缝里,对乔说道:“把你的重量都压上去,看看我们能不能把抬起来。”
有好一会儿,拉里觉得这男孩子不是没明白他的话,就是不愿意去做。接着拉里抓住钢板下的撬棍顶端往上抬。他的胳膊虽然瘦,却鼓出一块块肌肉。穷人出身的工人好像都有这样的肌肉。钢板翘起来了一点,但没有完全翘开,却把拉里手指压在下面了。
“把钢板挪开。”拉里说道。
乔用半闭半睁的眼睛冷冷地审视了拉里一会儿,然后稳住橇棍,把整个体重都压了上去,双脚离开地面。
钢板比先前又抬起来了一点儿,足够高的时候,拉里便在钢板下慢慢挪动他的手指。拉里想,这个男孩是否仍然不喜欢他,现在是他表现这种不喜欢的好机会。假如乔将身体从橇棍上挪开,那么钢板就会啪的一声砸下来,他手上便什么都不会有了,包括手指。拉里看出纳迪娜察觉到这一点。她原本盯着摩托车,而此时此刻她已转过身来看着这边儿,她转的角度使她的身体拧得紧紧的。她的眼光离开了拉里,落在乔的膝盖上,乔倾斜着身体压在橇棍上,眼睛看着拉里。那双海水般深蓝的眼睛透着令人费解的神情。而拉里仍没找到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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