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瞪着眼睛看着他,终于冒出了一句:“还有酒吗?”
“光了。”
“妈的。”
“没错,”两个人对视着,最终爆发出一阵大笑。
这无疑是阿巴盖尔妈妈住过的最好的房子,对坐在门廊纱窗前,她回想起1936年、1937年在赫明福德遇到的那个推销员。他可能是她一生中遇到的最会说话的伙计;他能把树上的鸟儿说得落到地上来。她问这个叫金的年青人在与阿比·弗里曼特尔一起做何生意。他回答说:“我的生意就是快乐,你的快乐。你喜欢看书吗?偶尔也听听收音机?还是喜欢把贪睡的老狗放在脚边,倾听这个世界在宇宙苍穹里旋转的声音?”
她承认她喜欢所有这些事情,只是没有承认为支付90捆草而把摩托罗拉给卖了。
“好了,这些是我卖的东西。”这个能说会道的小贩终于言归正传了,“这个东西叫电子管真空吸尘器,加上附件。但它实际上就等于空闲时间,把它插上,你就可以腾出手来逍遥自在了,而且价格也格外的便宜。”
那时正处在大萧条时期,她甚至连给孙女过生日买发带的20分也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吸尘器了。不管怎么说,这个从印第安纳来的金的确是会说话。她没能再见到他。但也从未忘记过他,她确信他是去征服某个白种女人了。直到二战结束,她才拥有了自己的吸尘器。那时人们好像是突然之间什么都买得起了,甚至白人流浪汉的破棚子里也藏着墨丘利(译注:罗马神话中众神的信使)。
尼克告诉她现在这所房子位于博尔德的马普莱顿希尔区,(阿巴盖尔妈妈猜想在大瘟疫之前该不会有什么黑人住在这里),这里有她听说过的和没有听说过的所有装置。洗碟机,两个吸尘器,其中一个是专门在楼上用的,水池里的污物清除器,微波炉,洗衣机,甩干机。厨房里有一个铁盒子一样的东西,尼克的好朋友拉尔夫告诉说这叫残渣粉碎器,你放进去100磅的泔水,而只出来1尺见方的垃圾块。人类总是如此的神奇。回想起来,也真是如此。
躺在门廊的摇椅上,她的眼光恰好碰到墙上的电源插座,这使她想起夏日里传来阵阵歌声,可以听听收音机,还可以看看电视转播的棒球赛。没有比这些插头更普通的东西了。她甚至回忆起在赫明福德的那座小屋里,除非没有电,否则你就不会想到它,这里你才会意识到人们多么需要它。所有的空闲时间,包括很久以前金所说的给她带来的快乐都离不开钉在墙上的这些东西,没有了它们,无论是微波炉还是残渣粉碎器,都只能当作衣帽架来用。
就是因为这些无用的插座,这里还不如她自己的小屋。人们必须要到小河里去打水,为了安全,在饮用之前还得把它烧开,而在自己家里,她有一台小水泵。在这里,尼克和拉尔夫倒是给她找来一个叫P-O-S的装置放到后院里,而在自己家里,她有一个专门的厕所。在家里她有一台二手的洗衣机,在这里却只能用基切纳找来的搓衣板和洗衣皂。他们可能还以为我有什么难言之隐呢,还需要自己来动手,去他妈的,她自己就从来没有像那些农民那样到外面洗过衣,而现在却只能如此了。
他们得迅速恢复供电,这是上帝在梦中的指示。她知道很多即将发生的事情,一些是梦到的,另外一些是来自她的常识,这两类交织在一起很难分开。
不久人们将不再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而是将聚集在一起。她不是像格兰那样的社会学家,但她知道分久必合的道理。人类的好与坏都源于这种亲密。如果有6个人坐在教堂的屋顶上被洪水冲到密西西比河里,只要屋顶在沙滩上搁浅,他们就会开始玩宾果赌博的。
首先,他们要做的是成立某种形式的政府,也许是以她为首的。无论如何,她不会同意的,因为那不是上帝的旨意。就让他们去做那些必须得做的事情吧——恢复供电吗?好极了,首先得让粉碎机这样的东西运转起来。要恢复天然气的供应,可别让冬天把屁股冻掉。让他们决议,制定计划,她会努力执行的。她将坚持尼克在政府中占一席之地,也许还有拉尔夫,这个德佬知道在脑子不好使时就闭嘴。她想那个胖子哈罗德参加的话,她也不会阻拦的,尽管她不喜欢他,那个人让她感到紧张。他总是咧着嘴,可从来都是皮笑肉不笑,他招人喜欢,讲话也有道理,可他的眼睛却像两块竖起的燧石那样冰冷。
她认为哈罗德肯定隐藏着某些秘密,是他内心中肮脏,丑陋的东西。而她却不能断定那是些什么东西,上帝并没有让她去看透,所以她也就不去管了。但总归是让胖子成为最高委员会的一员令她感到不安。但她也不会说什么。
躺在摇椅中,她想着自己的工作,自己在委员会中的地位以及如何去对付那个黑衣人。
他没有名字,从他开始出现时,他就喜欢别人叫他弗拉格。在山那边的远处,他早就开始了工作。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一个计划,在她眼里,这就如同胖子哈罗德的秘密一样不为人知。她没有必要知道详细情况,因为宗旨无非只有一个:毁灭她们。
她对他的理解惊人地细致。投奔自由之邦的人都会来这里看她,尽管她有时很累,但仍然坚持会见他们——他们都告诉她关于她和黑衣人的梦,他们对黑衣人感到恐惧。她就尽力去安慰他们,但心里却想,恐怕弗拉格在街上与大家相遇,你们也不会认出他的,除非是他想被认出来。他们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一种极度的寒冷,或者是突然的燥热,也或者是耳朵上,太阳穴上突然剧烈的刺痛。但他与那些送牛奶的或送信的并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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