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像在球场上那样喝彩,”他说,“但你们干得真他妈不错。我估摸着,咱们今天料理了有将近1000件儿呢。”
“件儿。”哈罗德心想。
“我知道这种活儿够让人受的。委员会答应咱们在下个星期前再给加两个人,但我知道这也没法改变你们的感受——就像没法改变我对这事的感受一样。我要说的就是,要是你们已经受够了,觉得没法再干上一天了,那也用不着以后在街上躲着我走。但要是你们觉得没法干了,最他妈要紧的就是明天得找个人来替你。就我所知,这是这地方最重要的工作了。现在还不算太糟,但要是下个月快到雨季的时候我们在博尔德还有两万具尸首没收的话,人们可就要得病了。要是你们觉得还能行的话,明天早上咱们就在汽车站见。”
“我会去的。”有个人说。
“我也去,”诺曼·克罗格说,“但今晚上得洗6个小时的澡才行。”有人笑了起来。
“也算我一个。”魏查克插口说。
“我也是。”哈罗德静静地说。
“这是个脏活儿,”诺里斯用低低的、激动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好人。我怀疑其他那些人知道不知道你们有多好。”
哈罗德感觉到一种亲近感,一种同事的友情,他与这种感觉抗争着,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计划里可没这个。
“明天见,老鹰。”魏查克说,还捏了捏他的肩膀。
哈罗德的笑容是惊愕和反感的。老鹰?这是什么玩笑?当然是恶意的。是可鄙的挖苦。叫肥胖的、满脸粉刺的哈罗德·劳德老鹰。他感觉到过去那种阴郁的恨意又升了起来,但这次是冲着魏查克的,但在内心一阵突然的混乱之后又平息了下来。他现在不胖了。可能连小胖子也算不上了。脸上的粉刺在此前的七个星期中也全消下去了。魏查克不知道他曾经是学校里的笑柄。魏查克不知道哈罗德的父亲曾经问过他是不是个同性恋。魏查克不知道哈罗德曾是他人见人爱的姐姐所要忍受的苦恼。要是他知道的话,魏查克可能也不会给他这个狗屁昵称了。
哈罗德爬上了一辆卡车的车厢,他的脑子里毫无办法地乱成了一团。突然之间往日那些怨恨,往日那些伤害,那些未偿付的欠债都像堵满了全美国每个现金出纳机的纸币一样变得毫无价值了。
那会是真的吗?那有可能是真的吗?他感到惊恐、孤独和慌乱。不,他最后终于想定了。那不会是真的。因为这要视情况而定。要是你的意志足够坚定,能抵受得住别人的轻视,如果他们认为你是一个奇怪的人,或是烦人的人,或者只是一堆狗屎的话,那你的意志就需要足够的坚强去抵受……
抵受什么呢?
他们对你的好感吗?
这种逻辑难道不是……嗯,这种逻辑简直是精神失常了,是不是?
过去听过的一句话在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浮了出来,那是一个将军在二战的时候为扣留美籍日本人的行为作辩护时说的。有人向这位将军指出,在中立的日本人最集中的西海岸地区并没有破坏事件发生。这位将军回答说:“没有发生破坏事件这个事实才正是个恶兆呢。”
他就是这样的吗?
是不是?
他们的车驶进了汽车站的停车场。哈罗德从侧面跳了下去,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协调性已经有了100%的提高,不是因为他减肥了就是因为他差不多时常都做的锻炼,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那个念头又从心底窜了起来,非常顽固,绝不愿被埋在内心深处:“我会成为这个社区最有用的人的。”
但是他们排挤了他。
“那不要紧。这扇门在我面前被砰然关上了,但我有头脑去撬开那把锁。而且我也相信,一旦锁被打开了,我也有足够的勇气推开这道门。”
但是……
停下!停下!你可能会被套上手铐和脚镣,上面刻满了那一个词。但是!但是!但是!你能停下来吗,哈罗德?看在基督的份上你能从那匹该死的高头大马上再下来吗?
“嘿,伙计,你还好吗?”
哈罗德惊得跳了起来。是诺里斯,正从调度室走出来,那里已经成了他的地盘了。他看起来很累。
“我吗?很好。只是在想点儿事。”
“嗯,你一直干得不错。就好像每次你那么干的时候,都是为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获其利似的。”
哈罗德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
“不是吗?”查德也没再多说什么,“我能把你送到什么地方?”
“不用了,我有摩托车。”
“你知道吗,老鹰?我想这些人里大部分明天是真的会来的。”
“是的,我也一样。”哈罗德走到自己的摩托车前,骑了上去。他发现自己倒是挺欣赏这个新外号,这可与他的意志正相反。
诺里斯摇了摇头:“我可从不敢相信会这样。我原来想一旦他们真的看见这活儿是怎么样的,就会想起100件其他的事情非做不可了。”
“我告诉你我怎么想,”哈罗德说,“我认为给自己做件脏活儿比给别人做要容易些,对这些家伙里的好多人来说,这是他们一生中头一次真正给自己干活。”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史蒂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