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不知道哈罗德会反抗他,并会对你还击,他还知道些什么?下一次会不会彻底地失算呢?
但是,哦天啊,太晚了。已经晚了几天,晚了几周,甚至也许晚了几年了。为什么这个声音等到它已经没有意义了的时候才出现呢?
那个声音好像认同了,最终沉寂下来,她独自拥有了清晨。她骑着车,什么也不想,盯着眼前不断后退的道路。这条路是通向拉斯维加斯的。这条路是通向他的。
摩托车是在那天下午熄火的。车子里面发出一声刺耳的丁当声,发动机停了下来。她能闻到一股难闻的热气,像烧胶皮的味道,这气味是从发动机机箱里发出来的。车速从她一直保持的40公里匀速行驶降到了步行速度。她把车推到检修道上,转动了几下起动装置,她知道这样没用。她把它毁了。她在去找她丈夫的过程中毁灭了很多东西。她负责在最后的爆炸会议上除掉整个“自由之邦委员会”和他们邀请的客人。然后是哈罗德。还有,顺便说一下,不要忘了还有法兰妮·戈德史密斯那没出世的孩子。
这让她觉得恶心。她趴在护栏边把她吃的那点午饭全吐了出来。她觉得很热,头晕,难受极了,她是这酷热的沙漠里唯一的生物。天很热……非常热。
她转过身来,擦了擦嘴。哈雷牌摩托车像一只死去的动物一样倒在地上。纳迪娜看了它一会,然后便开始步行。她已经过了德赖莱克,这意味着如果没人来接她,她今晚只能睡在路边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明天早上她就能到达拉斯维加斯。突然之间,她确定那个黑衣人是要让她走下去了。到达拉斯维加斯时,她将又渴又饿,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她过去的影子。那个在新英格兰私立学校教小孩子们读书的女子会消失,消失得一干二净。幸运的是,那个让她如此担心的小小声音将是原来那个即将消失的纳迪娜的一部分。但是最后,这一部分也会消失。
她走着,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汗水从她的脸上滚落下来。在苍白的天空和高速公路的会合处总是闪动着一片银光。她解开她那件薄衬衣的扣子把它脱了下来,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棉质胸罩。晒伤?又能怎么样?说实话,我的天,我才不在乎呢。
到黄昏时分,沿着她隆起的锁骨已经有一大片皮肤被太阳晒得快要发紫了。夜的寒冷突然之间降临了,冻得她直发抖,她这才想起,露营装备忘在摩托车上了。
她迷茫地四处张望,看见几辆零星散布的汽车,有的已经被流沙埋到了发动机罩。想到要在一辆坟墓一样的汽车里过夜她就觉得恶心——比中暑时恶心得还厉害。
我的头很晕,她想。
这也不要紧。她决定宁可走一整夜也不找那样一辆车睡觉。如果这还是在中西部,她就可以找个谷仓,或者干草垛,或者一片草地,找一块干净、柔软的地方。但在这儿却只有道路,只有黄沙,只有沙漠中风化的土地。
她把长发从脸上撩开,心想她宁愿去死。
现在太阳落到地平线以下了,正是昼夜交替之际,风从她身边吹过,寒冷刺骨。她看看周围,突然觉得非常害怕。
太冷了。
孤峰变成了黑色的巨石,沙丘就像不祥的倒卧的巨人。就连仙人掌的尖刺也像是死人的骷髅般的手指,从它们浅浅的坟墓里伸到沙子外面。
头顶上是无垠的天空。
断断续续的歌声传到她的耳朵里,是一首迪伦的歌,歌声冷冷的一点儿也不动听。像鳄鱼一样被捕猎……被毁灭……
这首唱完之后,又传来另一首,是鹰谊会的歌,她猛然感到一阵恐惧,今夜我想在沙漠中与你同眠……亿万颗星星在我们身边……
突然间她知道他来了。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她就知道了。
“纳迪娜。”在黑暗中传来他温柔的声音。声音无比温柔,最后那隐藏的恐惧消失了。
“纳迪娜,纳迪娜……我多么爱你,纳迪娜。”
她转过身去,他就在那里,坐在一辆老雪佛莱轿车的发动机罩上(那辆车刚才在这儿吗?她不敢确定,但她觉得并不在),两腿交叉,手轻轻地放在褪了色的牛仔裤的膝盖上。他望着她,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可是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温柔,它明明白白地显示着这个人并没有体验到任何温柔的情感。她看到他的眼睛里不停地闪动着一种欢愉,就像绞刑架的支板刚刚被撤走时,被吊的人不停地晃动着他的腿。
“你好,”她说,“我来了。”
“是的。你终于还是来了,就像许诺的那样。”他的微笑漾开了,手向她伸了过来。她握住了他的手,感到它们是那么地热。他像一个烧旺的火炉散发着热量。他光滑的没有一丝皱纹的手抚摸着她的手……像手铐一样紧紧地把它们握住。
“哦,纳迪娜。”他轻声说,弯下身去吻她。她把头稍稍转了一下,抬头望着冷冷的星星,他的吻没有落到她的唇上而是到了她的颏下。他没有被愚弄。她能感到紧贴着她肌肤的是他嘲讽的笑容。
他讨厌我,她想。
但是厌恶只是另一种可怕的东西的表像——一种酝酿已久埋藏已久的欲望,一个生长了很久最终长出头的马上就要流出腥臭脓液的脓包。他那滑向她背部的手比她身上的灼伤还要烫。她转过身,背对着他,突然她下身两腿之间膨胀起来,变得更丰满,更柔软,更敏感。她觉得长裤的裤缝轻轻地摩擦着她,使她直想去抓,想去赶走这搔痒,永远地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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