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10点钟,从他们头一次看到那两辆车24小时后,兰德尔·弗拉格和劳埃德·亨赖德来看格兰·贝特曼。
他蜷着腿坐在牢房的地面上。他在床底下找到一块炭,在墙上写他们的小故事,墙上还有一些其他的污言秽语,男女的生殖器,姓名,电话号码和一些歪诗:我不是陶工,也不是陶工的轮子,我是砖瓦:形状的价值在于砖瓦而不在于陶工的轮或是陶工的技术。格兰挺喜欢这首诗——或是格言——这时温度突然降了10度。走廊尽头的门辘辘地开了。格兰嘴里的唾沫突然没有了,炭夹在手指间。
走廊里的脚步声迈向他这里。
其他的脚步声,轻得多,跟在其后。
是他,我要见见他。
突然他的关节又疼了。非常疼,说实在的。感觉好像是他的骨头被抽空了然后又充入玻璃。即使如此,当脚步声停在他的牢房前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一幅期待的微笑。
“喂,你来了,”格兰说,“你半点也赶不上我们所想象的恶棍。”
站在对面的是两个人,弗拉格在劳埃德的右边。他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丝绸衬衣,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他正朝格兰笑。在他的身后有一个小个子,不苟言笑。他的下巴突出,眼睛相对于他的脸太大。一看到他的脸就知道沙漠对他可太不友好了:他被太阳灼烤,爆皮,又灼烤。在他的脖子上绕着一块黑石头,上面有红斑块。像是一只油腻的眼睛。
“我希望你见见我的同事。”弗拉格笑着说,“劳埃德·亨赖德,来见格兰·贝特曼,社会学家,自由之邦委员会委员,因为尼克·安德罗斯已经死了,他现在是自由之邦智囊团的唯一幸存成员了。”
“你好。”劳埃德嘀咕一声。
“你的关节炎怎么样了,格兰?”弗拉格问。他的表情像是在关切,可是眼睛里有高兴和神秘的神气。
格兰很快地打开又合上手,笑着看弗拉格。谁也不知道要保持这样的微笑需要多大的努力。
砖瓦的内在价值!
“挺好的,”他说,“睡在屋里好多了,谢谢你。”
弗拉格的笑容变了一下。格兰捕捉到一丝惊讶和愤怒。或是害怕?
“我决定放你们走。”他突然说。他的笑容又跳了回来,闪着狡猾的光。劳埃德惊讶地哼了一声,弗拉格转向他。“是不是,劳埃德?”
“呃……当然,”劳埃德说,“当然了。”
“好的。”格兰轻松地说。他觉得关节疼得越来越厉害,冰浸一样麻木,火烧一样灼痛。
“你可以得到一辆摩托车,随便你开回去。”
“当然我不能丢下朋友自己一个人走。”
“当然不会的。而你们所有的人要做的就是请求我。跪在地上求我。”
格兰大笑。他仰起头来痛快地笑了一阵。当他笑的时候,关节的疼痛开始减轻。他感到自己又好些了,强壮些了,更能控制了。
“喔,你这个混蛋,”他说,“我来告诉你去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大沙堆,自己拿一个大锤子,然后将所有的沙子拍在自己的屁股上呢?”
弗拉格的脸色变青了,笑容在消失。他的眼睛,刚才还像劳埃德戴的石头一样黑,现在则发出熠熠的黄光。他伸出手抓住门的把手,在上面转来转去。那里发出嗡嗡的声音。火焰从他的手指冒出,空气中发出焦热的味道。锁盒掉在地上,焦黑冒烟。劳埃德·亨赖德叫了一声出去了。黑衣人抓住门的栅栏来回摇动。
“不许笑。”
格兰笑得更响了。
“不许当着我的面笑!”
“你算什么东西!”格兰说,一面擦眼睛一面笑。“喔,原谅我……我们过去是那么地惧怕……我们与你达成怎样的一个协议……我既是笑我们自己的愚蠢也是笑你的一无是处……”
“枪毙他,劳埃德。”弗拉格转向另外一个人。他的脸色十分可怕。他的手蜷起来像是食肉动物的瓜子。
“喔,要想杀我就自己来杀。”格兰说,“当然你是可以了。用你的手来抓我呀,让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用反十字套住我的头哇。用头顶上的光来把我劈成两半哇。喔……喔天……喔天哪!”
格兰在小床上来回晃动,笑个不停。
“枪毙他!”黑衣人向劳埃德大吼。
劳埃德脸色苍白,恐惧得发抖,从衣袋里掏出的手枪差一点就掉在地上,他用双手握住枪,试图向格兰射击。
格兰看着劳埃德,仍旧在笑。他本来可能在新罕布什尔州鸡尾酒会上谈笑风生的,现在却处在生死关头。
“如果你一定要射击的话,亨赖德先生,请你杀死他。”
“现在就做,劳埃德。”
劳埃德闭着眼睛开了一枪。枪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发出巨响,回音非常强烈。但是子弹只射中了距离格兰右肩2英寸的地方,跳飞了,击中些别的什么,发出点声音。
“你就不能把什么事情做得好一些?”弗拉格大叫,“枪毙他,你这个低能儿!枪毙他!他就站在你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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