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是死在清兵刀下倒也罢了。大丈夫终究一死,死得值便罢;但如今他是这般被年糕梗死……十三啊十三,长大后你也是好汉一条,没想到你却这么死了……
师门十三兄弟姐妹本以为这是他们回武夷山之前的最后一仗了,没想到,这最后一仗尽数却折了自己师兄弟妹们。当初辞别师傅下山,九龙道人反复叮嘱一定要照顾好兄弟姐妹们,多少个下山去就要多少个上山来,如今怎么回去面见年岁已老的师傅?九龙派日渐式微,如今死了个精光,何人传承师门武道功法?
大师兄以头撞墙,放声悲恸,只是嗓子嘶哑,旁人只听得欧欧哑哑的嚎叫。城内众人见他如此,以为他又发了疯,心中惧怕,便偷偷将城门给关上,将大师兄一个人关在了城外……
张三白讲到这里,沉重地叹了口气,看着我!而我已经默默地哭了!
“全茶阳人都亏欠他们十三兄弟!”
张三白点点头,“这笔账那是算不清了!”
“怎么算不清?这是茶阳人对不住他们!”
“唉……明天再说吧!”
“不!今天说完!”这次,我不管他还要卖什么“下回分解”的关子,反正今天就是要说完!
张三白看我这付倔劲,知道劝不动我,便继续说下去。
28
当晚,大师兄便将八位兄弟的尸首用板车拖着,拖到了茶阳城墙外的小土堆上,然后他一人拉着车连夜赶往浒田,要把老四,老十,老十一的尸首找回来。茶阳的战事已与他无关,他只想将自己兄弟尸首找回来,火化之后带回武夷山,等师傅百年之后葬在师傅身旁常伴师傅左右。
当晚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力才把三人的尸骨找到,或许上天不负有心人,大师兄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终将三兄弟的尸骨找到,当他将三人的尸骨运回茶阳的时候,那已经是屠城大战的第二天晚上了!
城里一片安静!大师兄既想将自己兄弟的尸体放在一起火化了,又想着是不是该先进城找二妹,两人一起来火化师弟妹们的尸体……她怀里的孩子也不知如何了。
城门虽关着,但他要进去却不难,只是不想见到茶阳人!大师兄将十一兄弟的尸骨都堆在城门外的小土堆上,一个人守在旁边,静静坐着,等着晚上子时再摸进城里去找大师姐。
当晚子时,大师兄摸黑进城来到县衙行辕!茶阳城内静悄悄,毫无动静。大师兄正奇怪清兵后日攻城,为何城中不见任何守备。城内除了衙门行辕还灯火通明,其余皆沉没在黑暗中,不知后天清兵攻城后的茶阳会是何光景!大师兄不及细想,朝着衙门行辕施展轻功掠去。
衙门行辕居然连个守卫也没有!清兵后天攻城,难免会有清兵探子前来刺探,城内本该实行宵禁并加强巡逻,但如今却人人安心睡大觉,连饶前芳的行辕处都不安排一兵一卒守卫防护!
前厅大门敞开灯火透亮。而侧房同样灯火通明,隐约有人语脚步声,还有人小声哭泣。大师兄便先往侧房而去。侧房大门口悬挂白色灯笼,上面写着“奠”字。原来这里是饶前芳先母灵堂。饶家家仆奴婢进进出出,张罗着丧事,当然,战时一切从简,堂内设施简陋,只是在寿材前跪着几个穿着白孝服的子孙辈在守灵。大师兄潜伏在围墙后,见灵堂里面没有饶前芳便悄悄离开了侧房朝前厅而去。
饶前芳是长子,自该服丧守灵才是,但饶前芳却去了哪里?只怕另有大事发生。大师兄心中疑惑,悄悄溜到了前厅走廊窗下。
县衙门本在城外,这处行辕只是借用了城内唐家“三山楼”作临时处理公务的处所,虽然简陋但是方便。正对大门便是前厅,这里被饶前芳改为议事厅,厅内灯火通明,十几个城内的乡绅、头面人物在厅内议事,但也不见饶前芳在里面。
大师兄靠近窗口,附耳倾听,也只是听得些哀叹而已,众人不过是七言八语谈些后天清兵攻城时的对策,有说逃的,有说降的,议论纷纷,但无人可以提出个保城的根本解决之道。
大师兄听了一会,不耐烦了,便转入了后堂。后堂是饶前芳内眷居所,饶前芳的卧室也在此。
后堂一溜儿平房都熄了灯,饶府内眷都在灵堂。但这一溜平房的向东的那间却还亮着灯。大师兄蹑手蹑足靠近窗下,仔细倾听。屋内应该有三人,郭世达、饶前芳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但还有一个人却不知道是谁。郭世达絮絮叨叨说着茶阳的防务,颇多夸大其实的地方,而饶前芳则不时应两声,屋内第三人也偶尔开口说两句话。大师兄只觉得声音听着熟悉却又感觉陌生,只是隐约觉着好似在哪里听过这把声音,但就是记不得是谁!
郭世达说完,沉默了半响,屋内那人道:“品馨兄,今日我吴六奇孤身前来无非是表个诚意,兄何必将那些不实之辞推搪?如今茶阳城业已悬孤,城防稀烂如泥,莫说抵挡我大清五千兵马,就是三两百人的土匪也将你茶阳给打下来了。没有了江藏珑兄弟,这茶阳小城在清兵眼中不过是一堆烂泥!”
居然是吴六奇!大师兄心中大惊,本想立即捅开窗纸偷窥,但想到吴六奇在江湖中素有“铁丐”之名,武功颇高,贸然捅破窗纸只怕为他所觉。大师兄只好屏气凝神,潜伏着一动不动,静听里面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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