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顶红之柳如是—爱你乌般头发血个泪_玻璃唇【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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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种浮世绘走下来的过时的美貌,山口先生,铃木贵子发髻高挽,面白如雪,卧蚕眉,红樱口。最是那低头一笑的温柔,令人心动……

  老人听着无奈的点头,长长的一叹,低低的说,没有错,是她,是贵子,她回来了,她来找你了……

  噫,她回来了,什么意思?难道她是中国人?

  来找我?

  我有那么重要?!要她抱病找来,不辞艰辛?我只是一个社会地位低微的女子,在出卖肉体为生罢了。

  我疑问,为什么找我?

  我在日本没有什么亲人朋友。这样的瓜葛,我,不应该坠入五云。

  我……也不知道!说着,老人黑瘦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不容置疑,把我的手紧紧握住,万般激动。如是,如是,贵子指点的没错,你是如是,你一定是我的如是……

  手与手,男人与女人,老人与青春,黑白分明,两相交融,他在颤抖。

  一定?为什么我一定是他的如是?

  柳如是是三百多年前的一位妓女,我心虽老,可还没老成妖精,并没有修炼会长生,不可以搏动三百年时辰。

  他肯定认错了人!

  如果我没有记错,说这句话的应该是三百年前的东林党领袖,那位时人号称为“文章宗伯、诗坛李杜”的钱谦益,而不应该是这位日本老人。

  我叫杨爱,山口先生。我纠正。

  我不是柳如是,我只是杨爱。那个几百年前的名女人,爱她的人太多,恨她的人太多,在她死后,纷争不停。

  活着售色,死了售名。

  想不到现在还有一位旷达仁厚的日本老人对她亦耿耿于心。

  你是如是!他霸道的对我宣称,手掌用力,眼神逼迫,黑瘦的脸泛着神秘的光泽。

  糟糕!他的头脑在发热,他要我承认——我,就是他唤着的人。

  仔细端详他的眼睛,想把他拉回现实之中。可是他狭长的丹凤眼是磁场,是黑洞,看不得,时间颤抖,电光火石——我被他牵进了别样的时空。

  第二章

  永是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

  古典山水。

  水墨人生。

  明,崇祯十三年,冬,枯树老鸦,江南常熟。

  一位年轻的女子,欹年玉貌,身形娉婷,幅巾弓鞋,女扮男装的站在一只舟上。

  不是蚱蜢舟,却载了许多的愁,一舟的心事。——此去经程,她是去试探她的未来,她的后半生。

  尖尖舟裁破湖面的平静。

  涟漪一圈一圈,如她生命里过往的男子。闪现一下而又消失无踪。

  灯光浆影,轻歌曼舞,红牙拍案,买的是快活,卖的是姿色,她再怎么艳过六朝,情深斑蔡,风流放诞,过也不过——是一位烟花女子。

  十四岁入得烟花巷,做诗绘画,样样俱全,又生得好模样,秦淮河上,艳名遂随水波流淌。一时,名动四方。

  徐三公子,宋辕文,李待问……一个个男子,一位位名士,个个有头有脸,有身有份。她不爱的要娶她,她嫌不够风雅。她爱的她想嫁,他却惧内,嫌她出身烟花,不肯把名份给她!

  他不肯给她!

  爱煞这个人,恨煞这个人,这个人,他,他是松江才子——陈子龙。

  她爱的是他!

  裁破鸳鸯怨剪刀。

  那是良家女子的怨,闺阁女子的怨!她没的怨,她出身烟花,怨不得,没资格怨。

  过了二十岁了,开到茶蘼花事了,青春,没有多少可预支的。趁红颜未老,她该自己给自己找现世安稳。

  来的去的,过的往的,有名有姓的男子,那么多,那么多。终没一个比得过他。

  不甘就此输了他!

  可不甘又怎地?

  男人,不是甘不甘心,就能爱定要定。心,永不是只要订购就能购来的产品。

  虽然为妓,她也有她的自尊和骄傲,别的男子,有身有份,她与他们称兄道弟,平起平坐,一贯的平等。

  一贯的特立独行。

  他们把自己的学识才华售于帝王家,她把她的姿色才气售于他们,一样的卖,凭什么分三流九等?更何况她的学养见识远远在他们之上,只可惜她生来是个女儿身,命运不济,才致沦落风尘,开了身体当铺,售色为生。如若生为男子,也把那才华售于帝王家,换取功名。

  从不为这自卑过,只是除了陈子龙。

  他令她爱,因了爱,她懂得了自卑和身份。

  更因了爱,只想嫁他,为妾也甘心。

  可他从不说娶她,他不给任何诺言给她听。

  六年,相识六年,多少个日子,就此流逝而过。

  永记得两年前的那场错误,不争取,等,永是无法掌握自身的命运。

  他在锦被里搂着她,说,如是,我母亲打算给我纳一房妾,今天我得回一趟家门。

  本是分别,该小有伤心,听了这话,她惊喜相问。真的?!

  一个机会,上天赐予她和他的。——如若想长相守。

  她青丝黑发,铺了一枕,也铺了他一胳膊千丝万缕的爱情。她正在数点他的眉的纤指,也停在他的粗眉上,不再一,二,三,四,五的数星星。

  爱他,他便是整个银河系,身上的每一处,都闪着光,数也数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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