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人拿着一只千纸鹤,叫,杨爱,杨爱,我抽到的是杨爱,哪一位是杨爱?
天!屋漏偏逢下雨时!逃不掉的一场三角灾难。
她一听,拉着他。她哭,她说,怪不得刚才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在酒吧里和人约会,怪不得……
呵,报应。
他以为他甜言蜜语地打发了那女孩,却不知女人从来心眼浅,最看不得男人为了别的女人,把她婉转撵开。
说,说,说,杨爱这个狐狸精在哪里?你说啊 ?你取钱可是为了给她,给这个臭婊子?她一个农民,和你好,还不是为了你的钱?
呵,第一次借钱,就落了这样的口实。
她摇着他,摇着他,整个酒吧里剩下的人,都朝这边观望。家庭剧,挪到了大众眼前,现场直播。
我缓缓的站了起来。批发无望,我是否想个办法,把自己就此零沽?
他脸色灰败。
她找到了目标物,凶狠地跑了过来,拧住我的衣领,把我拉入她怀,五官与身躯,皆因醋意,扭曲。
泪水满面。杨爱,杨爱,求求你了,放了他,放了子龙……
呵,可怜的女人,她在发疯。
爱情岂是犯人?即若是,我也不是惟一的那个看押他的人。
她知不知道,和她抢老公的还有给她举报的人?
她的男人自己是个魅力测试员,喜欢拈花惹草,岂能这样要求别的女人?真是强人所难。
我冷冷地对她说,陈太太,我不喜欢这么亲近。请你冷静,请你放开。
她不肯,她拉的更紧,似乎要与我生死与共。从来不曾有女性与我如此亲密,除了幼小时我的母亲。
爱与恨一样的短兵相接,近在咫尺,不肯轻饶。
徐佛过来,大叱一声,闹什么闹?这是酒吧,不是私人阳台,要闹回家闹去,杨爱今晚有伴的,刚刚不是有人找?
一个胖大的男人找了过来,淫荡眼神,饥渴贪婪,似不相信他的好运,这就是杨爱?这就是杨爱?漂亮,漂亮,今晚抽的真幸运。
说完就伸手过来。
我把手递了过去。没有人来救我,陈子龙站在一边发呆。
陈太太放开了她的手,那个胖大的男人把我拥进了怀。好像这是游戏的一部分,也是我脱身的最佳方式。
水深火热。
我得自救。虽然是从一处堕落,滑至另一处,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生命重至了极处,就会轻极。那一刻,我很轻,轻至一片羽毛,灵魂飘出,空余肉体在那陌生男人的怀里,花枝乱颤地娇笑。
为什么不笑?爱情死去了,我的对面还站着我曾经深深爱过的男子。他那么滥情,懦弱,无用,不可依靠。
情是用来爱的,不是用来滥的。
不要这样无用的男子。
依在那胖大男人的怀里,吻了吻他的肥唇,咱们今晚去哪儿玩哦?
隐约的知道,这个游戏与肉欲有关,他的眼神告诉我了,他的动作告诉我了。狼奔豸突,不过是食肉一族。
要的是色罢了。
而他衣着笔挺,从脚武装至牙齿,一身的名牌——说不住,就此可以大大斩获一笔。
不,杨爱……陈子龙伸出了手,他深知这游戏是什么,他深知的。他想攥住我的衣袖,却在他太太的眼睛的风霜刀剑里,断了臂。
——他怕,他不敢,他不肯为我最后一搏。
我娇笑晏晏,为什么不呢?陈教授,不过是整发与零沽,都一样的。
说完,跟着那男人,走了。义无反顾,不留后路。永劫不复。
堕落是如厮容易。我没有猜错,是一场性交易,我把自己卖了。
第二章
我不能成了他最后的羞辱
肉体从此挂牌于市,开张大吉。那人付了不少钱。我曲意逢迎,他满意于我的身子。
事后,我一个人呆在空落落的宿舍,数着钱,一遍一遍,一张一张,铺在了床上,点了又点,数了又数,最后身体全数的扑了上去,抱住了它,抱住了惟一的现世爱情,咯咯的笑,笑啊笑,笑出了一滴眼泪,叫了一声,亲爱的。
——是的,亲爱的,我爱上钱了,它是我最最亲爱,最最值得依靠的。
第二日晚上,又至了红房子,徐佛吸着烟,笑说,我就知道你还会来的。
是的,她事世洞明,她第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迫。
想来那个时候我的眼神一定是极端饥渴,对金钱的饥渴,所以她看出来了,所以她自做了主,替我牵线,把我卖了。
原来,红房子酒吧有两个那样的盘子。一个盘子盛了男性客人的联系方式,另一个盘子盛了徐佛旗下所有小姐的联系方式。说起来是白领阶层以抽签的方式一夜情,而其实质是性买卖,所有来客都心知肚明,为的是便于应付政府的检查突击。
于是我学了她,执着那盘子在人丛里穿梭,以便多结识几个来客。这一穿梭,巧言令色,读人眉目,从岌岌无名,至红房子的头牌,一路的纸醉金迷,一路的陪人欢笑。金钱,嫖客,春去秋来,流年偷换,弹指一瞬——弟弟已经是研究生了。
他要不同的人生,我不能成了他最后的羞辱。
是到抽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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