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突然传来响动,轻轻地,像是脚底下辗到了沙子,吓得她心跳不止瘫坐到地上。后来她清清楚楚听见了,那是一个男人的脚步声,一路向楼下跑去。难道对面拿望远镜看她的那个狗男人,找上门来了?她心里怦怦乱跳,手心冒汗,两腿软得挪不动步。
她愣怔半天,后来一下子想明白了,自己刚才扒在门上,他一定是在外面发现猫眼的亮光没有了,当然是屋里有人在朝外面看,他才跑下楼去。
想到这里身上直冒冷汗,心里乱跳,这种臭流氓男人没完没了地缠着你一定有什么坏心眼,不敢往下再想,但是她还没法让自己不想。
她返身去到阳台,隐身在墙边,扭脸向楼下望去。不一会儿,影子一样走出楼门的是个小个子男人,奇怪,太奇怪了,他走起路来怎么没有一点动静?怎么像影子一样飘动呢?怎么像纸剪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
纸剪的男人悄无声息去墙边打开自行车锁,推起二六车子,回头仰脸望着她,再后来,影子一点点溶化在夜暗里。
今晚的黑夜为什么黑得有些蹊跷?黑得有些瘆人?黑得让人心跳?
影子一样的男人,怎么又从黑暗里飘了出来,飘到楼下,仰脸望着她龇牙大笑,笑得她心里一疼,疼得她两腿发软,昏死过去。
事后她说,他看我的眼睛淌着东西,好像血红,烙铁一样烫眼睛,疼到我心里。
事后她说,这事让她想起一个男人。
这座城市的人好像特别喜欢吃烤串,一到晚上大街小巷的马路边上,总有一家连着一家烤肉串的摊子,走到马路上到处都能闻到诱人的呛人的烤真羊肉和烤假羊肉的油烟味。吃烤串的男女大都喝着啤酒,讲究点儿的坐在饭桌边,简陋点儿的就蹲在或坐在马路牙子上连吃带喝。
前两天,好像是星期三,晚上她在胡同口的大街上要了几个串,刚在一张空桌子边上坐下,就过来一个男人问,您是一个人吧?我坐在这里可以吗?不妨碍您吧?她觉得好笑的是,这个人不高的个子,平常得很,可是满嘴都是从电视里学来的话,要是年轻也行,看样子都四十来岁的人,说这些话叫人听着真是牙碜。
她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回答他,她怕给了话他就会当成往上爬的梯子。
见她没话,他坐在她的对面。她不高兴地看他两眼,心想我也别在这吃了,羊肉串烤好我拿走。这人啥眼神呢?怎么这样看人呢?现在她还记得他那种眼神,馋,恨不得想把你给吞下去。
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对面楼里拿望远镜的那个混蛋?
想到这里,她飞快脱掉睡衣,换上外衣,这居家过日子的,女人身边没个男人就没有主心骨,虽然明知道他已经走远了,还是扒在猫眼上看了两眼,万一来了两个男人呢?直到确认外面没有人,这才打开房门,可是任凭她怎么跺脚走廊里的声控灯也不亮。不过几步的路,她却犹豫着不敢走过去,好像眼前就是深渊就是无边的大海,明知道不会有事,还是止不住心里乱跳。硬起头皮快快走过去急急敲响对面的房门。
这么晚了谁呀?
对门怎么不快开呢?死男人还在门里问。急死人了!好像身后那个魔鬼正看着她。
她高声喊叫着我,你雅娟姐!声音都变味了。
对门的男人一定是听出了她的紧张,开门就问出了啥事雅娟姐?
她也不说话只着急先推门进去,也顾不得坐下就把晚上发生的怪事细细说一遍,听得两口子直点头。
男的说怪不得!走廊里的灯都不亮了!原来他也是才回来不久,进屋就跟老婆说怎么搞的,楼道里的灯全坏了!
男的说着出了屋,把走廊上的灯泡拧紧两圈,赵雅娟跺跺脚,那灯立刻亮起来。
男的说咱们多留点心吧,雅娟姐有什么事你只管喊我们好了!
赵雅娟回到自己家里再次脱掉外衣,换上睡衣看她喜欢看的电视连续剧,准备流几滴不知是感动还是伤心、不知是热的还是凉的眼泪,然后再去睡她的觉,反正是星期六。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养成习惯,不看几集电视剧就睡不着觉,那些电视剧对于她好像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也臭,但她已经离不开那种臭味了,经常是看得她直打盹还在看。
她头皮一炸,卫生间里怎么会有响动?难道有人进了卫生间?
自己回来也没去过卫生间呀,卫生间里怎么会有滴水声呢?叮咚叮咚地,一声紧跟一声,砸得人心里乱跳,难道是我刚才出去时候他又进来了?这么一想,她立时浑身冒汗,刚才出去锁没锁上门?门是不是开着的?还是带上了门锁没锁好?他是不是又回来了?
她用尽力气去想,越想越想不清楚,越想越是怀疑自己刚才出去时没有锁紧门,吓得她好久不敢走进卫生间,想方便方便也不敢,后来憋不住要尿裤子了,才硬着头皮操起擀面杖试探着走进去,果然看见水龙头没有拧紧,一直在滴水,滴得她的头大起来。谁打开的?是不是已经进来过人?没进来人水龙头怎么会打开?他准是成心拧开龙头吓唬我!今天晚上这事儿怎么都这样蹊跷?
她还发现卫生间里那半卷手纸也没了。
正是因为早晨发现只剩下半卷手纸,晚上才想起来去超市买手纸嘛。再看看再找找,她好像还能闻出来卫生间里有一点儿烟味,淡淡的。她抽着鼻子闻了又闻,这烟味好大呀!哪里来的烟味呢?想到烟味便联想到男人,她又想起来跟在身后那个男人喘气时咝咝拉拉的,嗓子眼里有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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