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毒_隆振彪【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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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一幅用锅底灰调成颜料画就的水墨画赫然映入眼帘:雨洗青山,苍翠欲滴;风摇绿树,婆娑生姿,好一派如烟如霭的意境。

  左下角题有七个小字:潇潇暮雨洒秋山。

  翻来覆去看了会,小玉想起在镇上读私塾时,自己也跟着先生临摹过几笔,却一点也不像,这杨宏,肚子里还真有点内秀。

  杨宏回来,见小玉在看画,有点局促不安,忙把画收起,不好意思地说:“闲着没事,乱涂几笔,小玉姐见笑了。”

  山里没有大户人家,不称呼小姐太太,东家和长工短工一道干活,同桌吃饭。他称呼比他还小几岁的小玉为小玉姐,是一种尊称,也是身份有别的意思。

  小玉说:“你替我画张像好吗?”

  “我画不好。”

  “你行的。”

  小玉果真买来纸张笔墨,落雨天没事时,便来到长工屋,请杨宏画像。

  推辞不脱,杨宏只得从命;却又不敢正眼儿瞧她。小玉叫他睁大眼,看仔细,别害羞。像画好了,着上色,嘿,比镜子里的小玉还漂亮。

  “我哪有你画得这么好看呀?”

  “你比画上的你还美。”杨宏一脸真诚。

  小玉开始注意杨宏了。以前,总觉得他只是个长工,一个好人而已,从没想过别的。就像门前的梨树,春天,满树雪花;秋天,迎风飘香;一切都很正常,一切似乎应该这样,熟视无睹。等到某天被艳丽的野玫瑰刺伤了手,被中看不中吃的酸柑子塞了牙,才猛然发觉自家门前香梨树的诸多妙处、美处。

  不久,她又发现杨宏还会唱戏文。虽是一个人在无人处低声哼,她却一字不漏听清了。杨宏唱的是阳戏《孟姜女千里寻夫》和《生死牌》,曲调幽怨、徘恻、深情,是她特别爱听的段子。她不明白:一个长工,虽说模样儿周正、俊气,何以如此多才多艺?但又不便过多地打听他的身世,便找着茬儿与他聊天。聊看过的几曲戏文,聊戏子的扮相,聊到投机处,就情不自禁地一起哼起来,偏僻的山寨之家从此增添了许多生气。

  杨宏有力气,人聪慧,学什么东西一看就会。在笋场做事时他还建议在甑下添几根有孔的蛇形管,香叶柴燃烧时气不直接往上冲,而是通过满布小孔的蛇形管均匀散开,这样烘烤玉兰片时效果更好,味道更香更鲜,寨他直夸他聪明。

  日月如梭,转眼杨宏来寨化家已大半年了。生活过得安定,活也不重,杨宏苍白憔悴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这一天他边干活边唱道:

  山上竹子当得屋,地上茅草当得铺;

  只要阿妹情意好,井水当得酒一壶。

  孰料小玉在半路上堵住了他,问道:“刚才你唱的么歌?”

  “我没唱什么歌。”

  “你唱痞山歌。”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我不怪你。”见他那慌神样,她感到好笑,“你教我吧。”

  “这”“叫你教你就教呗!”她娇嗅地摇摇他的手。

  啊,她喜欢听他唱情歌,杨宏的心激荡起来了,放开喉咙,又唱了一首:

  隔河看见妹穿青,心想过河怕水深;

  丢个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试妹心。

  情歌好似醇香的米酒,两人都醉了。然后是不断地试探,情感的火花不时迸射,两颗心愈靠愈近。

  她问他知不知道本地的土特产“万花茶”?他说他知道,是用冬瓜条或柚子皮雕刻出花鸟虫鱼的图案,再用蜂蜜浸泡,晒干后抓几片放进滚烫的茶水里,就成了“万花茶”,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她又问你知道怎样用万花茶招待客人吗,他说他知道:三片招待初次登门的生客,两片招待常来常往的熟客,单花独鸟招待求亲遭拒绝的“花客”。

  她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最重要的你不知道:“四片招待姑娘中意的心上客,这四片万花茶中,两片‘并蒂莲花’,两片‘凤凰齐翔’。你听清楚了没有?要记住噢!”

  他说他听清楚了,他记住了。

  回家后,她真的给他倒了杯香甜的万花茶。他数了数,有四片,两片“并蒂莲花”,两片“凤凰齐翔”。

  她站在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也用充满情意的眼神回敬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着,品尝着……

  渐渐地寨婆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她将这事告诉了寨佬。

  寨佬觉得杨宏是个好后生,但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要慎重。那天特意叫来杨宏问道:“你愿意人赘么?”

  “愿意。”

  “小玉的身世性格你都了解么?”

  “知道。”

  “你要一辈子对她真心!”

  “我要变心,‘吃黑’死去!”

  杨宏知道当地人对蛊的恐惧甚于毒蛇猛兽,便以“吃黑”来发誓。

  寨佬满意地点点头,正欲许诺,又突然想起什么:“还有一件大事,看你敢不敢应承?”

  “什么事?”

  “你还得练一身功夫。”寨伦说,“我没有儿子,你这唯一的上门女婿即便成了我当然的儿子。按照习俗,要在‘狗王节’那天斗赢了寨中最凶猛的猎犬,才能被全寨人拥护,将来承继寨佬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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