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蔑篓里提出“乌梢公”,一抖,毒蛇便不动了。他捉住蛇头,用力挤出蛇毒,又拍大灰狗的头,要它张开嘴,将蛇毒涂到它尖利的牙齿上。
这情景恰披彩花看到,她惊讶地问:“这是干什么?
子民眼一瞪:“不用你管的事就别问!”
“呜”远处,传来牛角号声。娃崽黑狗早就随一群小顽皮走了。“我们也去吧——”苏子民对彩花道,便牵着大灰狗,与最后去的山民们一道向五里崖走去。
五里崖一带绝崖兀立,古木参天,杂草横生的淤地上深陷着一行行、一片片禽兽践踏的足迹,证明这里虽无人烟却充满勃勃生机。青竹寨的祖宗们选择了这个地方举行“狗王节”,是有深远意义的。传说青龙山脉大小十几个寨子,先民们都是狗的子孙,只有斗赢了狗,才能得到祖灵庇佑,成为首寨的寨佬。每当要选择寨佬的继承人时,就要在五里崖举办“狗王节”,大小寨子的山民们便虔诚地从各个山旮旯里顺着纤纤小道,怀着对祖宗的敬仰、对神灵的崇拜来到这里。
雾气散去了,太阳像个红灯笼,挂在山巅那秃顶枯萎的老松树上。四处流溢着旺春时水津津的土腥味夹着的生生草香。小青河里,麻卵石上青苔衍成长辫,随了流水悠悠漂,菖蒲草也变得极为柔嫩。
几条毛光皮亮的猎狗在场子中央叽哩咕噜地啃着骨头,唯有牛崽子般粗壮的大灰狗却在一旁怒目圆睁,盯着人群中的杨宏——它的主人指点着告诉它:这人便是今天的猎物!人们传说,这大灰狗是通人性的,子民打声哈哈它就会摇尾巴。苏子民的目光投向哪里,它的目光也投向哪里;苏子民的目光从杨宏身上移到台上,它的目光也盯着台子上那两炷香烛。
““砰——砰——砰——”
浊重的三声火铳响过之后,台上的师公(巫师)“噢”地大叫一声,将燃烧半截的香火拔起,扔到台下场坪正中,山民们便自然地朝边上退去。师公又端起大碗老酒,向后面苍苍青山洒去;闭目静神一会,尔后,向着苍天大喝一声:“神灵庇佑!”浑厚的嗓音一下把整个气氛浓缩起来。
唢呐吹起来了,锣鼓响起来了,密集的火镜声震荡开了。
唢呐吹起三长两短,锣鼓更密集,更揪人心。
“闪开”随着一声大叫,杨宏翻进场中。
大灰狗见这猎物样的人来到面前,“嗷——嗷——”极简单但很敏感地狂吠两声,啃着骨头的猎狗却机警地抬起头。
嗷!”大灰狗又低嚎一声,猎狗们迅速分散开,把杨宏团团围在当中。
杨宏在猎狗群中立定后,不急于出击,眼睛不眨地看着它们的动静。
“嗷——”大灰狗又嚎了一声,猎狗们列成扇队,蹬着前腿,缩着后腿,脑袋贴巴着地皮,脊背像绷紧的弓。大灰狗立在后面,观测着杨宏的举动。
杨宏很快看清:大灰狗是群狗的头,须首先将它制服,才能震慑群狗。他突然甩出罗布汗巾,群狗不知天降何物时,杨宏已飞跃到狗群后面,未等大灰狗反应过来,飞腿朝它踢去。
这一腿势劲力猛,脚未到,风先至,先声慑人。
大灰狗被踢倒在地,却元气未伤,很快又站立起来,闪电般窜到杨宏身后,群狗转过身,左右夹峙围住杨宏。
黄毛狗瞅准机会,一个饿虎扑食,从斜刺里窜过来。
杨宏一个平地翻身,从这头滚到那头。
黄毛狗紧追而来,他突然出手,一拳将它打得嗷嗷直叫;又一个“鹞子翻身”,立住。
群狗都吓住了的时候,大灰狗“嗷嗷”狂吠,给群狗打气,它率先出阵,一跃而起,直扑杨宏胸口。
杨宏跳到一边,趁势将腰上的罗布汗巾抽下来,绕身一甩,缠住大灰狗的双眼。
“好哇!”山民们洪水排壑般赞叹,喊声如同雷吼滚动在山岭。
寨佬传给他的这条油渍晃眼的罗布汗巾,果然不同寻常,那上面有先人的血,先人的汗,有炯熏人鼻的蛮荒气,还有震慑群狗的威力。
几招下来,杨宏身上冒出麻麻细汗。群狗受到如此攻击,反倒镇静了,摆好“山猫阵”,伺机反扑。
人圈中,小玉大气不敢喘,目光始终跟着杨宏的身子转。
“小心!”她惊叫一声。
原来,大灰狗己挣脱了罗布汗巾,不声不响地摸到了杨宏身后,正欲偷袭。
杨宏赶紧侧身一跳。
大灰狗一跃而过,杨宏的衣襟被啃撕了一块。
大灰狗占了便宜,黄毛狗想上去追咬一口;谁知杨宏动作更快,抢先一步,一招“没遮拦”,将黄毛狗的前腿“咋嚓”一声打断。
“呜——”黄毛狗一声哀叫,瘸着腿躲到一边去了。
群狗停止了攻击,退下阵去。
大灰狗嚎叫着,群狗又聚拢来,狗眼瞪着杨宏,虎视眈眈。
全场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九条狗与杨宏对峙着,九条狗的力量与一个人的力量对峙着,谁都不敢贸然出击。
空气凝固了。一只老鸦仓皇飞过草坪,惊恐地抛下几声凄惨的鸣叫,躲进了老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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