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千刀的贼人,究竟把新娘子劫到哪儿去了呢?
越找,大伙越觉得希望渺茫,尤其是新娘子的父亲,脸色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女孩儿的家人和众乡亲们是如何费尽心力地找她咱们暂且不说。时间过得真快,夜色渐渐褪去,天边微熹初露,绚烂的朝霞铺满天际。新的一天开始了!
距女孩儿家三十里之处,有一所学堂。先生常在夜里开讲,所以,很多学生就留在学堂住宿。
这一天早晨,有个学生醒来之后,见其他同伴还在酣睡,就穿上衣服,抢先跑出去开门。——果真是少年心性,什么事情都要争个先!
书院的大门很久没有上油了,门轴滞涩,推门的时候,很是费了一番力气。门吱呀吱呀地开了,声音听上去很是牙碜。少年走出门外,学书里面描绘的诸葛武侯的样子,高声吟诵: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我自知……”
诗才念到一半,少年就停了下来。眼前的情景,令他身上寒气升腾,只感到一阵透骨的凉。
只见门外的草丛中躺着一个女子,赤身裸体,私处鲜血淋漓,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荆棘划过的痕迹。那一头黑发似乎也曾经美好过,然而,此刻早已凌乱不堪,几绺头发,从散开的发髻里垂落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几缕发丝被黑褐色的污血糊在了唇角。小巧的脸上,沾满污秽。此时此刻,她仿佛是受惊的兔子,见有人来,颤抖着,蜷缩着身子,往草丛深处躲去。
这样的场景,在少年看来,真是有说不出的恐怖与诡异。
他壮起胆子,问了一句:“姑娘……你这是?”
女孩轻启朱唇,想开口说话,然而,喉咙里面徒然地发出一阵嘶哑的嘎嘎声,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血,却顺着莹洁的齿间,流了出来,淌在她嫩白的肌肤上……
女孩张口望天,无声地嘶喊着,双手捶地,泪水,从那双美丽的眼睛不住地滴落。
少年这才发现,那女子的嘴里,空空洞洞,她,竟然没有舌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舌头,早已齐根断掉,那血,就是从伤口处流出来的。
少年吓的魂飞天外,他连滚带爬地跑回去,一刻也没敢停,来到教书先生寝居的门口,大力地拍着门,不一会儿,先生睡眼朦胧地走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发问,少年便颤抖着说:
“先生,先生,您快去……看看吧!门外……门外……有……有……东西!”
说完之后,抚住胸口,开始大口地喘着粗气。
先生听了以后,瞪了他一眼,把儒巾往后一摔,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神色如常,镇定自若。少年心想,先生果然是先生,这名头,真不是盖的!
奇怪的是,先生回来之后,什么也没说,反而快步走到钟架之下,操起铜锤,敲响了书院的钟。
不一会儿,就见生徒们都穿好了衣服,从各自的寝房里走出来,聚集在老师身边。清晨集会,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不知道老师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宣布。大伙儿聚在一起,忍不住开始猜测。
人到齐之后,先生清了清嗓子,说:
“各位肃静,肃静!”他威严地扫了扫众人,接着道:
“孔老夫子说过,木石之精叫夔魍魉,水中之怪称龙罔象,土中之妖曰坟羊。我们这里靠近太行山,正是孕育木石之精的地方,现在,门外躺着个女子,口不能言,浑身赤裸,貌美如花,定是山精野魅变化而成,我们何不一起痛击之?”
生徒们听了,群情激愤:“哼!妖怪!当我们是好欺负的么?瞎了你的眼!”
大伙儿一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闹哄哄地就往门外跑,到了门口,仗着人多势众,手中的石块,纷纷往那伏在地上的女子砸去。一边砸,一边嘴里还念叨着:
“妖怪——打死你!打死你!”
那女子睁大惊恐的眼睛,乌珠迸出,大张着口,嘴巴一开一阖,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不管她怎么努力,发出的都只是些无意义的嘶嘶声……
砖头瓦块劈头盖脸地砸到身上,鲜血,从头上、脸上、身上,如同汩汩的泉水一般,流出来,流出来,仿佛,总也流不尽。
开始的时候,她还伸出手去遮蔽头脸和身体,后来,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把自己的头,埋在双臂之间,当石头砸在身上的时候,躯体才猛地震颤一下,似乎这样的颤动,能减轻身体的痛苦似的。不过,这震颤越来越微弱,一会儿功夫,便一动不动了!
她死了!那个精怪,她死了!
书院里的生徒和教书先生凯旋而归。
吃过早饭之后,太行山下,又响起了朗朗的读书声。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正好课间休息,先生一时兴起,带着众人来到门外,看看他们早晨打死的那个精怪,有没有现出原形。
——那具遍布血污的女体,仍然伏在草丛中。太阳升起来了,她还是原来的样子!这么说,这个女子,她根本不是妖怪!先生的脸迅速失去了血色!旁边的生徒,也开始怀疑地看着他,议论纷纷。
啊!一个人,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血,连附近的杂草,都被染成了凄艳的红色。那双美丽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可是它们,死死地瞪着前方,恍若在无声地昭示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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