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直到戒严的鼓声响起,那些人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互相搀扶着,离开了宴席。
所有的人,唱歌的、跳舞的、侍奉在一旁的,渐渐离去。
灯火次第熄灭。堂前寂尔如初。
年青人汗透重衣,心悸不已。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腿脚已经能动了,只是,仍然不是很灵便。
此地不宜久留,就是爬也要爬出去。年青人在心里发狠道。
随后,便匍匐在地,朝门外爬去。
这一路上,裤子都被地上的石子磨穿了,膝盖鲜血直流,在路上留下了斑斑的血迹。
爬了好长时间之后,才来到里门附近。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路人见年青人这蓬头垢面、血迹斑斑的样子,纷纷上前探问。
年青人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些丝丝的响声,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有一个人,认出这就是昨天揭告示的那个年青人,当即把大家召集到一个墙角下,如此这般地说了几句。众人连连点头。一边点头,一边朝年青人所在的方向望来。目光里,充满了恐慌和怜悯……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走过来,问年青人:
“你是不是……遇见鬼了!”
年青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众人把他搀到墙角下,让他坐下歇歇,还有人从随身携带的葫芦里,倒出些酒来,给这年青人灌了下去。过了半晌,年青人终于说出话来……
他把自己的经历,跟围在他身边的人,一五一十地讲了。人们都说,你这是命大呀!换个人,说不定就回不来了!
身体好了之后,年青人骑上自己的那匹马,绝尘而去。——他是永远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据说,后来,那个宅子就再也没有人住过。
赵将军凶宅
许都城西之北陬,有赵将军宅。主父既没,子孙流移,其处遂凶,莫敢居者。亲近乃榜于里门曰:「有居得者便相奉。」干符初,许有游氏子者,性刚悍,趫捷过人,见榜曰:「仆猛士也,纵其妖异,必有以制之。」时盛夏既夕,携剑而入。室宇深邃,前庭广袤。游氏子设簟中庭,絺绤而坐。一鼓尽,阒寂无惊。游氏子倦,乃枕簟面堂而卧。再鼓将半,忽闻轧然开后门声。蜡炬齐列,有役夫数十,于堂中洒扫,辟前轩,张朱帘绣幕,陈筵席,宝气异香,馥于檐楹。游氏子心谓此必小魅耳,未欲迫之,将观其终。少顷,执乐器,纡朱紫者数十辈,白东廊升阶;歌舞妓数十辈,自后堂出,入于前堂。紫衣者居前,朱绿衣、白衣者次之,亦二十许人,言笑自若,揖让而坐。于是丝竹合奏,飞觞举白,歌舞间作。游氏子欲前突禽其渠魅,将起,乃觉髀间为物所压,冷且重,不能兴;欲大叫,口哆而不能声。但观堂上欢洽,直至严鼓方散。灯火既灭,寂尔如初。游氏子骇汗心悸,匍伏而出。至里门,良久方能语。其事后,卒无敢居者。
85、鬼旋风
江南有个叫张瑗的内臣,日暮十分牵马过建康新桥。
此时,天边堆满了绚烂的云霞,奇丽的影子倒映在河面上,如梦似幻。张瑗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缓缓前行。跟在他身后的那匹马,也感染了主人的闲情逸致,脚步甚是慵懒。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一个女子。这女子白衣飘飘,长发覆背,身段纤细,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如三月里扶风的弱柳。单看背影,就知道定是一位绝代佳人。
张瑗很是好奇,催动马匹,想赶到那女子前面去,趁错身的时机,一窥这女子的绝世之姿。
没想到,他脚步刚刚加快,那女子也疾走了起来。而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到后来,简直是疯了一般,不但脚下跌跌撞撞,连肩上的衣服都滑落下来,露出凝脂一般的肌肤……
张瑗很是惊讶,心想,难道我的想法被这女子窥破,不意之间唐突了佳人。这真是冤枉,我可没有任何歹意啊!
他正凝神盯着那女子的背影思索。那女子忽然回头,朝他嫣然一笑,果然是倾国倾城……
不过,这一笑太过突然,虽然是美女的笑靥,仍然令张瑗吓了一跳。
更吓人的还在后面。
只见那女子窈窕的身子忽然如麻花一般拧了起来,眼看着越拧越细,越拧越细,终于化做一股黑色的旋风,朝张瑗直扑过来。
张瑗下意识地伏在地上,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那股旋风又阴又冷,中间卷裹着尘土和败草腐叶,在他头顶盘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间或杂有女子尖利的狞笑,眼前,则是一团漆黑。
——唉!此生休矣!张瑗心想。
这时候,桥那边又走来几个人,大声说笑着,那股子阳刚之气,连趴在地上的张瑗都能感受得到。与此同时,他也觉察到,身边的风势越来越弱,终于,在那几个人走到身边时,那阵黑风打着旋儿飘走了。
张瑗从地上爬起来,衣襟和袖子上全是尘土。耳朵和鼻子里,也都是泥土的气息。
他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和树叶,回过头来,找自己的那匹马。
枣红马也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马脸上,有一处被桥面上的石头擦伤,正淋漓地滴着血。兴许是那阵旋风来的突然,马跌倒时,还伤了一条腿,这条受伤的腿也不敢吃重,一直提着,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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