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来,吩咐自己的随从,赶快把自己手下那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的幕僚和宾客请来,众人拾柴火焰高,集思广益,说不定真能商议出个眉目来。
升堂之后,手下的吏员们官分文武,肃立两旁,裴伷凤眼含威,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正待开口,堂下忽有小吏求见,禀告裴伷,他府里的宾客都已到齐。裴伷挥了挥手,让他把人都带进来。
倘若没有重要的事情商议,裴伷手下的智囊,从来也不露面。今天,这些人一个不少,悉数到齐,众人都知道事关重大,脸上的表情也不知不觉地凝肃起来。(待续)
(接上)
“今天……这个……”他翻了翻眼皮,抬头望了望天,“众位是怎么看的?”
堂下的众人当然知道他们的上司问的是什么,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答话。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是同裴伷一样疑惑。
等了半天,堂下的私语声停下来之后,终于有一个年老的幕僚排众而出,深施一礼:
“大人!不瞒您说,今天这事,我们也感觉很奇怪,大伙儿都觉得还在半夜呢,天忽然就亮了。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以前可从来没有遇见过。”
这样的回答,裴伷听了,显然不是很满意,可是,既然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当然不能苛责手下这些人。现在,这些人虽然不能为他答疑解惑,至少能够印证,他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天亮也不见太阳,怕不是……”旁边有人小声嘀咕。
“怕不是什么?” 裴伷把脸转向这个人,追问道。
这个人知道自己在主官面前失礼,微微瑟缩了一下,看裴伷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道:
“怕不是……现在还是半夜吧!”说完之后,他咽了一下口水,直着脖子等着主官大人的申斥。说心里话,这样的说法,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谬,有半夜鸡叫,可没听说过半夜天亮的。可是,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现在还在犯困呢,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呀。
“这好办,把执掌更漏的人找来,问一问就知道了!”小吏暗自窃喜,没想到,主官大人似乎也同意他的看法呢。
说办就办,不一会儿,值更守夜的人就被带了进来。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裴伷问道。
值更的老人眨了眨昏花的眼睛,朝裴伷作了一个揖后,答道:
“禀告大人,这个时候,照我屋子里那个漏壶显示,连平常的三更天还没到呢!”
一石击起千层浪,堂下的人都吃了一惊,忍不住开始小声的议论:
“怪不得,怪不得,连三更天还没到啊!”
“是啊,脑袋刚沾枕头,天就亮了!我说的呢!”
“可不,我连饭还没吃呢,就一溜烟地赶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难道……”
天现异象,连都督府里最博学洽闻的人都不知所以,裴伷虽然是此地的最高长官,也不好妄下断言。——这事说小就小,说大即大。搞不好,让自己的死对头给安个妖言惑众的罪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连头上乌纱都难保。裴伷打定主意,不再对此事发表任何意见。手下的官员们也颇有默契,谁也不再多说一个字了。
虽然还未到办公的时候,但是,也不好把大家都打发回去,经过这么一通折腾,就是回去,谁还睡得着呢。于是,他把文武官员留在议事的大厅,命令身边的侍从给手下这些吏员们看座、倒茶。大伙儿聚在一起,一边打着盹儿,一边等太阳出来。太阳出来了,他们也就可以开始办公了。
现在,他们唯一期盼的,就是太阳照常升起,什么加官进爵,声色美女,全都抛到脑后去了。——要是太阳始终也不露面,又会怎样?虽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去想。
等着等着,太阳没有出来,天色倒渐渐暗下去了,周围的景物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晦暗不明。慢慢的,连最后的一线微光也消失了。
夜幕,再次降临。
月亮从云层里探出了头,冷眼窥视着人间,幽暗的苍穹中,有几粒小星,叵测地眨着眼睛。
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众人心头忐忑,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他们的主官——裴伷。
裴伷想了一会儿,又同身边的幕僚低声商议了一阵,终于果断地道:“天又黑了,夜漏未艾,那么,诸位都回去歇息吧!”
手下文武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都希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同家人在一起。
吏员们有的提着灯笼,有的手捧蜡烛,纷纷散去。裴伷也回到自己的寝处,蒙头大睡去了。
第二天,他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往窗外看。——阳光灿烂,那刺目的光明,铺天盖地地直泻下来,令人无法逼视。
——太阳照常升起。
裴伷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从来没有哪一天的太阳,令他如此雀跃欢喜。
吃过早饭,来到军府,看到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喜不自胜,仿佛遭遇了洞房花烛、金榜题名这样的喜事,抑或受到了朝廷嘉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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