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我也自觉理亏,“你屋子这么大,多睡个人也没关系吧。积点功德,来世投个好胎嘛。
“我为何要投胎?”
“不投胎,一个人守这空空的大屋子,多凄凉,那有什么好?”
“你可曾与人有约?”顿了好一会,鬼突然冒出一个问题。
“当然有!”我莫名其妙。
“难道你约之人未到,你就离去?”
原来如此!
“过了时间,那就可以走啦,谁叫她迟到!”
“山盟海誓也抛诸脑后?
“唉呀,她若守约,早来啦!”
“我定会等到要等之人,”鬼的语气变得轻快,顿了一下,又说:“我知道她来了。”
“那要恭喜你啦!”我心里在嘀咕,人家是人,你是鬼,等到又能怎样?
“以前这里,住了二十多口人,每天门庭若市,好不热闹。”鬼突然幽幽地说。
“发生过什么事?怎么剩下你一个守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语气突然冰冷。
“因为我是你朋友呀,睡君之床,担君之忧嘛。”我答道,并暗暗为自己的回答自鸣得意。
“我不需要朋友。”
“没有朋友那多孤独!”
“朋友!朋友能伴你几时?深宵无眠,孤枕独对,本已够难受,再追思往日相处之快乐,更是火上加油,雪上加霜!沦落皇孙比之贫户更觉贫困的煎熬。既注定捱穷,当初不富贵还好。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可是,沦落皇孙起码也富贵过呀,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嘛!”
“小兄弟,穷人一生没有过过好日子,不知穷日子的悲苦,或还会快乐。让你风光一日,再享受漫长的穷困,二者谁更快乐?”
“那你快乐不?”我撇撇嘴,反问。
“唯有永恒,方能快乐。”
永恒,什么东西能永恒?真的不永恒就宁可不拥有吗?我不禁沉默了。
虽说人鬼殊途,但那鬼与我却十分投契,一直相聊至夜深。聊着聊着,周公渐渐对我大开城门,苦苦诱降,竟不知怎样就睡着了,翌日醒来,鬼已不见踪影,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正文 四 约会
回到店里,时候也不早了,白龙居然也没责备,我也就装蒜不理他。那个帅网虫也都来了,照例一个人坐在临江窗旁,却开着两个茶位,桌上仍是一壶茶,一碟桂花糕;照例缠着小云,或者说小云缠着他,反正醉翁之意不在酒。我满脑想着昨晚的鬼,那家伙讲话古腔古调,确实不象现代人。但他真是鬼吗?鬼到底长什么样子呢?无论如何,今晚一看就知究竟。
这一日过得平平无奇,白龙根本没有任何举动,但还是一直处处留神我,我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唉,我的钱包真不知何日可寻回!太阳都快下山了,客人也走个清光,正在焦虑之际,有个小孩吃着老大一枝棉花糖走了进来,劈头盖脑问:“谁是邱越?”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我就是邱越,问:“我是。什么事?”“给你!”那小孩说完一溜烟就跑了,灵活得很。我接过来,又是张字条,上写:“酉时于双孔桥老柳树头相见”。落款还画了棵松树,劲遒如龙。字正是繁体瘦金书!哼,白龙这家伙搞什么鬼!老写字条,还酉时!我狠狠瞪着他问:“老板,酉时是几点?”白龙显出一副被我瞪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说:“小弟,我也不知道呀,怎么啦?”我又出了记空拳。唉,对这种人,真无计可施,唯有看着办啦。
问了半天人,才知酉时是傍晚五、六点时分。到我赶到双孔桥,已六点有多。桥边果然有棵特别大的老柳树。这时明月初上,恰好挂在树梢头上,柔长的柳枝在月色下越显温柔,随风轻摆。正值旧历八月十四,许多情侣在河边漫步。远远就望见树底有一圈光环,走近一看,原来是燃着的蜡烛摆出的一个心形,上方的柳枝还系着一根黄缎带,树底还摆满了兰花,也不怕人拿,大概是某对情人间玩的把戏。我等了半天,却全无动静,正在不耐烦之际突然又跑来个小孩,拿着一大团棉花糖,细声细气地问:“哥哥你好!有个哥哥叫我问哥哥你邱越姐姐来不来?”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她问什么,俯下身说:“我就是邱越呀。你怎么又叫我哥哥,又叫我姐姐?”那小孩不好意思地笑着,“我不知道呀,另一个哥哥叫我问的,他还请我吃糖。”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却见不到人,问那小孩那哥哥长啥样。她说高高大大,白白的。那不正是白龙!这东西又搞什么名堂!用棉花糖哄小孩,鄙视!我在柳树底等了半天,别说酉时,亥时都快过了,却不见人来,那个心形都烧没了,剩下一堆堆蜡。我肺都要气炸!心想我什么时候给人这样作弄过!我气鼓鼓地正打算往回走,回头看见树下摆的花,清幽的香气使我不觉心动,心想不拿白不拿,反正这么久都没人来,肯定是无主花,不管了,我左右看看,若无其事地拿起就走。
回到鬼屋,气已消了大半,我深呼吸了一口,还是肺恢复正常的感觉最好,不作弄也给人作弄了,气炸肺也没用,不如省口气暖暖肚子,是我的钱包迟早会回到我身边。像这盆花,还不是莫名其妙落入我手中。我嗅了一下,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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