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是种截然不同的嘀咕。
“幽暗的夜晚/闪烁的月亮。”安娜丝玛嘀咕道,“东偏北/西偏西南……西西南……搞定……”
她拿起一卷官方测绘图,摊在手电筒前,接着掏出一根透明塑料直尺和一支铅笔,小心翼翼地在图上画了条线,与另一条直线交叉。
安娜丝玛笑了笑,不是因为看到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而是因为漂漂亮亮地完成了—件棘手工作。
她收起那台古怪的经纬仪,把它绑到靠在篱笆上的一辆老式黑色自行车的后架上,确认“大书”就放在车筐里,然后将车推上薄雾弥漫的小路。
这是辆极其古老的自行车,骨架显然是用排水管做成的。它诞生于三变速装置发明之前,可能紧跟在轮子的发明之后。
从这里到镇上几乎一路下坡。她的头发随风起舞,大衣在身后飘扬。她任由这辆不可阻挡的两轮神车加速穿过温暖夜风。至少夜里这个时候,路上不会有别人。
伴随着一阵砰砰声,本特利车的引擎冷却下来。另一方面,克鲁利的脾气却在升温。
“你刚才说你看见路标了。”他说。
“哦,咱们开得那么快,只是一闪而过。再说,你原来不是来过吗?”
“十一年前!”
克鲁利把地图扔到后座,再次发动引擎。
“也许应该找个人问问。”亚茨拉菲尔说。
“哦,对。”克鲁利说,“咱们可以停下来,跟遇
见的头一个沿这条小……这条车辙散步的午夜行人打听,是吧?”
他——挂挡,汽车怒吼着驶上山毛榉林间的小路。
“这地方有点奇怪。”亚茨拉菲尔说,“你感觉不到吗?”
“什么?”
“开慢点。”
本特利车放慢了速度。
“奇怪。”天使嘟囔道,“我老是感觉到转瞬即逝的,转瞬即逝的……”
他抬起手按住太阳穴。
“什么?什么?”克鲁利说。
亚茨拉菲尔盯着他。
“爱。”天使说,“有人特别爱这地方。”
“抱歉,我没听清?”
“这里似乎有种强烈的爱意。我没法解释得更清楚。特别是对你。”
“你是说好像……”克鲁利开口道。
先是“嗖”的一声,然后是“啊”的一声,最后是“咣”的一声。车子停住了。
亚茨拉菲尔眨眨眼,放下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
“你撞到什么人了。”他说。
“我没有。”克鲁利说,“是什么人撞到我了。”
他们走下车。本特利车后方的道路上躺着一辆自行车,前轮扭成了不可思议的魔比乌斯环形,后轮转了一阵,最终晦气地停了下来。
亚茨拉菲尔说:“要有光。”于是小路上就有了苍白的蓝光。
一个声音从他们旁边的沟里传了出来。“我的天,你是怎么弄的?”光芒消失了。
“弄什么?”亚茨拉菲尔内疚地说。
“啊。”那个声音晕晕糊糊地说,“我想我是撞到头了……”
本特利车充满光泽的表面有—道长长的划痕,缓冲器也凹了进去。克鲁利瞪了它们一眼。凹痕恢复原状,划痕消失无踪。
“起来吧,小姑娘。”天使说着把安娜丝玛从羊齿草间拉了起来。“没骨折。”这是个声明,而非愿望。本有一道小小的骨裂,但亚茨拉菲尔无法抵御任何行善的机会。
“你们没开灯。”女孩说。
“你也没开。”克鲁利内疚地说,“彼此彼此。”
“在研究天文学,是吗?”亚茨拉菲尔说着把自行车扶起来。前车筐里的各种零碎撒了一地。天使指了指摔坏的经纬仪。
“不。”安娜丝玛说,“我是说,对。看看你对我这辆老马车干了什么?”
“抱歉,你说什么?”亚茨拉菲尔说。
“我的自行车。它都弯成了……”
“这些老物件,复原能力超强。”天使高兴地把车还给女孩。前轮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圆得好像地狱九环中的一环。
安娜丝玛盯着它。
“哦,既然一切都搞定了。”克鲁利说,“也许我们都应该上路。呃,你不会刚巧知道去下塔德菲尔德的路吧?”
安娜丝玛还盯着那辆自行车。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出门时,车上没有装着整套修理工具的小鞍袋。
“就在山下。”她说,“这是我的车,对吗?”
“哦,当然。”亚茨拉菲尔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做过了头。
“但我确定老马车上从来没有打气筒。”
天使又显出内疚的神色。”但正好有个放气筒的地方。”他无助地说,“两个小挂钩。”
“就在山下,你是说?”克鲁利捅捅天使。
“我想我肯定是撞到了头。”女孩说。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尼尔·盖曼·特里·普拉切特